沈東離試圖往水裡沉。

醫生檢查的時候不穿衣服是一回事，當著同僚和長官裸奔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同事們還囊括了各種性別。

這種談話氣氛怪尷尬的。

醫療艙上裝著的控制系統感應到了沈東離的迫切需求，替他解決了後顧之憂，沈東離頭部以下的艙體玻璃變成了磨砂玻璃質地。

雖然這樣看起來有點像是洗澡洗到一半被人圍觀。

沈東離視線轉了一圈，這群人里他只認識卡爾頓，但是就肩膀上的軍銜來看，另外三位都是軍士長級別的軍人。

「感謝你的付出，我們最終抓獲了那幾個武裝暴徒。關於此次戰鬥的後續事宜，我們給你申請了一枚卷梗草軍功章，上面正在審批。這會是晉陞時的重要籌碼。」卡爾頓沒有想平常一樣板著臉，他臉上帶了一絲笑容，大概是出於怕嚇壞病號的考量，但是顯而易見的，效果不怎麼樣。

「謝謝您，司務長。」沈東離小心翼翼的掩住了自己活見鬼的表情，扯出了一個平靜的微笑。

「很高興看到你正在恢復，」一個陌生的Alpha開口。

沈東離沒從他臉上看見任何類似「很高興」的表情，對方堅毅的面孔可以拿去拍徵兵宣傳視頻。

但沈東離認出了對方的聲音——三組指揮官韋德·伍恩，對方沉穩的指揮風格給沈東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謝謝長官。」

場面一時有些冷清，沈東離有些吃不準這些人到底是來看望病號還是遺體告別。

最後還是一個嬌小的女性Omega打了圓場，雖然這圓場打的也不怎麼樣：「這麼說我可以通知我們組成員停止手頭的準備了對嗎？我們設計了會唱輓歌的白花，但你恐怕暫時用不著。」

所以說他們的確是做了來遺體告別的準備是嗎？

「麗薩……」卡爾頓的眉毛輕輕攏了起來。

麗薩捂了捂自己的嘴，從善如流的安靜下來。

卡爾頓的眉頭顯然不單是因為麗薩的不當言行而皺起來的，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昨天13局透過戰區司令部向我下達了一個指令，要求我們派出一個綜合素質出眾的新兵執行一項特別任務。不用擔心，任務難度不高，只是一個系列任務中的小分支。從指定地點取一枚晶元，送往目標地址就行。」

沈東離並沒有把這段話放在心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且還分神琢磨了一下卡爾頓為什麼要告訴他這個，難道是問他有沒有合適人選推薦嗎？

他隨口回答道：「相信戰友裡面有很多優秀人才可以順利完成這項任務。」

「我們技術組為你定製了特別的裝備，有些新裝備會很有趣。」麗薩語氣歡快的像一隻黃鸝鳥。

沈東離懵了。

卡爾頓警告地看了麗薩一眼示意她閉嘴：「13局不想被人知道這個任務的存在，最好這個新兵出發的時候不被任何人注意到。你是最佳人選。我們可以對外宣稱你還在住院。」

邏輯聽起來是沒有錯的，沈東離看著自己半邊身體的骨頭架子陷入沉思——但是他們不覺得他真需要住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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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東離原本打算讓卡爾頓看看自己半邊身體的骨頭茬子，勸他放棄這個打算。

但七八個小時之後現實讓他低了頭。他懷疑醫生們往治療艙里灌了激素。

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病人應該有的癒合速度，他居然在不到八個小時里長完了所有的肌肉組織。

真皮層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彷彿往手掌上覆蓋了一層保鮮膜。

醫生們查看過他的情況之後排空了醫療艙里的藥水，把他放出了醫療艙。

醫療室的病床比宿舍的小床要舒服很多，但沈東離這幾天在醫療艙里睡眠過量，他只是盤腿坐在床上發獃。

病號服不太合身，沈東離的腿太長，露著一截腳腕。新生的肢體泛著脆弱的蒼白，有些輕微的不靈活。

醫療室的們被人猛地推開了，嬌小的麗薩扛著一個碩大的登山包站在門口。

「你要炸掉醫務室嗎？」沈東離緊張地看了一眼麗薩身後的醫生辦公室。

誰料麗薩也配合的矮了矮身子，做賊一樣鬼鬼祟祟的潛入進來。

「可不敢胡說。」麗薩把登山包丟到沈東離的床上，用同情的眼神看了沈東離一眼，「我就是一送裝備的……你還不知道你的主刀醫生是什麼樣的人吧？」

沈東離回憶了一下來來去去的醫生們，甚至沒想起來哪一個才是主刀。

「拉文·桑頓，他曾經為了把傷患接回基地做手術，開著『龍骨』正面拆了三台『愛娜』級別的機甲。在那之後一個月基地的士兵看見他跟老鼠看見貓差不多，生怕一個不對付會被醫生拆掉。」麗薩壓低了聲音。

「話說回來，卡爾頓沒有跟軍醫講你要出去執行任務，一是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第二是怕你被軍醫扣下強制醫療。所以我們的計劃是幫你秘密溜出基地，然後趕在醫生髮現你不見了之前回來。考慮到你單槍匹馬跑出基地有些難度，他們派我來給你一些技術支持。」麗薩得意一笑，「他們說我目標比較小，不容易被醫生髮現。」

沈東離看了一眼麗薩的登山包，覺得她可能對目標小有什麼誤解。

「裝備絕對齊全，能滿足我能想到的任何需要，哪怕你一時興起想要化妝成Omega，也能從裡面找出口紅和假髮。」

「？？？」

「我有一個問題……」沈東離把口紅和假髮的事放在一邊，「醫生每天都要檢查病人情況的吧？現在已經半夜了一點了。」

「醫生在排空醫療艙之前給你注射了三天劑量的鎮靜劑讓你昏睡。但我們黑了醫療艙的系統，醫療艙不是原裝版本，我們升級它的時候留了兩個後門，鎮靜劑被替換成了生理鹽水。」

「你有三天時間，非常充足。」

重傷初愈的沈東離背著麗薩給的裝備，狗狗祟祟地沿著滑索滑下了十六樓。

沈東離的兩條腿長得還不太齊，有一條短了幾公分，讓沈東離走起來像殘障患者。

軍隊裡面應該組織一個公會，一瘸一拐的沈東離想，勞工的人權被嚴重踐踏了。

一輛無人駕駛的黑車低調地滑到他面前停下，不是軍用車牌，數字也沒什麼特別，目的地已經設定好了。

沈東離鑽進車裡，眯眼往樓上看，麗薩站在十六樓窗口跟他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