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非回來的比周和晚些。開門的時候看見門口周和的那雙拖鞋不在原處了，就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於是，趙文非笑了起來。

「阿和，你回來了。吃飯了嗎？我給你做吧。」

周和端著杯子從書房走出來，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道：「怎麼樣，今天開心嗎？」

「嗯，很開心。聽音樂會真是種享受。我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登上那樣的舞台。」趙文非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笑得格外燦爛，眼神里滿滿的眷戀。

周和覺得有什麼噎在胸腔，難受得不知所措。

他可沒辦法把趙文非的喜悅理解為單純的對理想的熱忱。

趙文非若無所覺。

反正周和一直都是一個表情。

「我去給你做飯。你想吃什麼？」趙文非一如既往地笑著。

「隨便吧。」周和應了一聲，徑自倒了一杯水。

明明餓得胃部隱隱抽痛，但一想到在廚房做飯的人，就變得全無胃口了。

趙文非換上居家服去做飯，周和去洗了把臉。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神有些茫然。

周和很白，這讓他的黑眼圈看上去格外明顯。他很少照鏡子，自己也很少注意到這點。

周和長得很好看，即使他的臉色是一種病弱的蒼白，也只有讓人覺得心疼的份。

可不是誰都會心疼的，至少趙文非就不會。

周和有些挫敗。

周和下班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家裡沒有人，餐桌上留著一張紙條。

『廚房給你留了晚飯。禮函發燒了，我去照顧他。太晚了我就不回來了。』

沒有落款，也不需要落款。

周和嘆了口氣。

「果然是，你的天使比較重要。」周和想著，「因為我是大人了，這種事應該理解了，就可以不用考慮我的心情了？」

周和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的趙文非，稚嫩的，陽光的，簡單的。

那年夏天，十七歲的趙文非抱著吉他在海鮮大排檔一桌一桌地走過去，一遍一遍地問，「要聽歌嗎？」

這就跟年齡還在個位數的孩子抱著一捧包好的鮮花過來問你「要買花嗎？」一樣性質。

那天是周和和他的同學的聚會，周和已經喝了不少，一時興起就跟趙文非點了首歌，末了還問他要了手機號碼。

最初，就是這樣認識的。

一開始，周和是真心喜歡聽他唱歌。又覺得才這麼大就出來掙錢，大概是家裡不寬裕，就喜歡帶著他到處玩。

趙文非未成年的時候，周和從沒想過和他發展出另外的關係，只是覺得疼惜。即使使後來兩個人走到了一起，周和願意給趙文非提供經濟上的支持，也從來沒勉強過他任何事。就連趙文非說他不願意在下面，周和都慣著他。

「還不夠嗎？」周和問自己。

趙文非一夜未歸。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回來。

一早上，趙文非拒絕了已經退燒了的陳禮函留下一起用早餐的邀請，急急忙忙地開車回來。可卻沒有想像中的等著他回家的人。

趙文非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有點沮喪。周和是因為他沒有說一聲就走了而生氣了嗎？

自己確實有錯，而且昨天忙著照顧陳禮函連個電話都沒給周和打。周和只是鬧彆扭吧。他或許去哪裡喝悶酒了才沒回來，就像他和自己在一起以前。

趙文非撥了周和的號碼，想著好好給他道個歉。

先是打過去了沒有人接電話，趙文非皺了皺眉，又打了一遍。

這次馬上就被接起來了。

「喂？」

「阿和，你在哪？要我去接你嗎？」趙文非還是像以前一樣，溫柔體貼的樣子。

「不需要。」

對面的聲音很幹脆，很冷漠，最主要的是，他終於聽出來了，那並不是他熟悉的「阿和」。

「你是誰？」趙文非問。

「呵……我還在想你要幾句話才能發現。」對面似乎笑了一下，「我是周同。」

周同……他聽過這個名字，知道他是周和的弟弟。如果是他的弟弟在，那應該沒有事的。

「那……好吧。你知道阿和什麼時候回來嗎？」

周同想了想，「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快了，大概就是上午吧。」

「好的，謝謝你。」

於是，電話掛斷了。周同轉身回了卧室，看著床上雖然依舊睡眼朦朧不過確確實實已經睜開眼睛的周和。

周同單膝跪在床上，摸了摸周和的臉。

「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湊合吧。」周和的聲音有點啞，有氣無力的。

周同笑了一下，「起來還是接著睡？想吃什麼？」

「魚片粥。」周和不客氣地跟自己弟弟點餐，「小同你越來越賢惠了。」

「用你說？」周同在自家哥哥臉上又捏了一把，然後去給他做早餐了。至於趙文非的電話，他一句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