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拉著他一起填了遺體捐贈，開玩笑說要一起死無全屍。

多年之後兩人依舊在一起，正值壯年，在一起車禍事故中喪生。透過親屬如他們所願地捐贈了遺體。

角膜、心臟、腎捐了，剩下的給了醫學院校，還能當個大體老師。

他們就這麼進了解剖學館二樓，碰巧最後都還進了四實驗室。

這個樓層一共四個實驗室，每個實驗室兩個大體。

天長日久之後莫名的有種醒來的感覺。大體一號手腳並用摸索著推開了箱蓋，坐了起來。

實驗室常年都是陰冷的。但這對大體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愣愣地站起來。身上的皮膚都剝了，胸腔和腹腔都是開口的，腸子有些凌亂的盤在肚子里。胸腔里少了重要的東西。

不過那也不重要了。

心並不能愛誰，它只是個泵閥。頭腦並不能記住，它只是個容器。

大體一號從箱子里站起來，僵硬遲緩地走出來。

然後他開了四號箱子。

二號、三號箱子分別是各種器官，四號箱子是局解。

局解的大體靜靜地躺在裡面。看著那張臉，一號笑了起來。

其實死後的「看見」並不需要眼睛，而是一種奇異的感覺。行動依靠的也不是肌肉收縮，而是某種神奇的力量。

四號是局解，臉還是完整的。只剖開了胸腔腹腔，以及沒了背部、腿部的皮膚和脂肪。

一號伸出僵硬的沒有皮膚的手，拍了拍他的臉，試探著叫他：「嘿，醒醒？」

四號睜開了眼睛——其實睜不睜開沒什麼區別，這隻是為人時的一種習慣——看著一號。

「嘿，親愛的。」

四號眼底泛黃的混濁的眼睛看了他半晌，「你的皮呢？」

「……」一號眨了眨眼睛，「沒了……？」

四號坐了起來，「算了，反正這個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實驗室的門被敲了兩聲。

一號下意識地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另一個大體老師。

「你好啊，我是對面三實驗室的四號箱大體，你可以叫我三四。我都來過好幾次了，看來今天你們也終於醒來了。我來給你們這些新來的講一下情況。看你的樣子你應該是四一？」

「這聽起來有點像愚人節。」四一回答。

「你是說醒來的大體這件事，還是你的新名字？」三四問。

「兩者兼有吧。不過這不重要。」四一回答著，往後退了一步，給三四讓路。

四四已經自己從箱子里出來了。

「好好珍惜現在的一切吧。這是給予死者的饋贈。」三四的話說的像一個神棍，但卻沒有不信的餘地。

「風水上這個樓的位置適合養屍，所以才會陸續有屍體在此醒來。大家雖然醒了卻沒什麼用處，頂多是夜深人靜時出來聊聊天，去對面的微機室上上網了解一下新鮮事，打打遊戲什麼的。想打個牌搓個麻都得依託於網路。我們這還有技術人才，能把這個樓里監控看到的畫面都換成了靜止的畫面。從每晚的零點到凌晨三點之前我們都可以自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