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真是瘋了。

什麼養屍地，什麼醒來，這都是哪跟哪啊。

獲得了四一這個新名字的大體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多想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如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

比如約會。

雖然不太記得了，但四一堅持認為他和四四是一對戀人。

「你是開顱開壞了嗎？咱倆都是男人啊。」

四一委屈地看著四四——儘管根本無法做出表情，面部肌肉都被保濕液泡得軟綿綿的——但四一還是有本事讓人感受到他的委屈。

四四被這個一米八以上體格魁梧的北方漢子的委屈巴巴煞到了，沉默了一會還是默認了他的說法，拉過四一的手說：「出去走走。」

好在四四自己的觸感也不太好使，不然四一那手的觸感可真是……一言難盡。

四一併不在意這個，四四肯理他，他就很高興了。

「嘿嘿，媳婦兒……」

四四回頭，惡狠狠地說：「誰是你媳婦兒了？」

四一低下頭不說話了。

四四也有點後悔，幹嘛凶他呢，他看起來傻傻的。

四一這聲「媳婦兒」他下意識覺得熟悉，就像是曾經聽了無數次，即使不記得也覺得是刻在靈魂里的東西。

四一還是和四四手牽手走了出去。

這真是一個荒唐的夜晚。在這個樓層一共有八具走屍在活動。

有一個現在窗前舉頭望明月——不過這不是最誇張的——畢竟還有一個在樓梯口打太極的。

據說堅持打太極多年的人能在老了以後比別的老人靈活。不過這個全身沒皮，看不出年紀的，你已經沒有靈活不靈活這回事了你知道嗎。當然這不是重點！「喂，你的腸子流出來你知道嗎？」

打太極的大體動作頓了一下，隨後低頭看眼自己拖在地上的腸子，緩慢地把它們拉了過來塞回原處。

「啊，真是謝謝你了。你們是新來的？」

「呃，我是四一，他是四四。」

「你們好，我是三一。」三一似乎有些靦腆——天知道要怎麼從全解的大體的臉上看出靦腆，但莫名的就是知道他靦腆。

「你們是怎麼到這來的？」三一好奇地問。

「車禍。」

「咦？不是死刑犯嗎？」

「不，我們是遺體捐贈。」

三一笑了起來。這位大體老師的情緒真是出乎意料的豐富啊。

「你們應該是剛醒來吧。這麼快就關係很好了嗎？」

「我們以前是情侶。」四一回答。

「啊，真羨慕你們。」三一似乎是高興的，隱隱的又有些失落。

四四拉著四一走開了。剛才四一說他們是情侶的時候，四四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

正如四一說的那樣，他們是相愛的。並且生前他一直沒有勇氣和別人承認他們的關係。

現在應該無所謂了吧。四四這樣想著。他喜歡四一和別人說，他們是情侶，但他自己總是不好意思先開口。

算了，這種話還是就給四一去說吧。反正他沒皮沒臉的——各種意義上的沒皮沒臉——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