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期待已久的十一點，熟練的扒開塑料布推開箱蓋，從棺材似的實驗台里爬出來，打個招呼。

四一和四四約好一起去看電影，用計算機教室的電腦和投影儀。

一四和二四積極主動地走在最前面，還嫌不夠快似的，爭分奪秒地往機房趕。

二四嘲笑一四：「嘿，你看你，腸子都要掉出來了。」

一四手捂住沒有皮肉包裹的肚子，扭頭看了二四一眼，「你還不是連肺都掉到下腔來了，笑話誰呢。」

四四和四一走在最後面，四四牽著四一的手，聽前面兩個插科打諢，摸了摸四一的肚子。

——怎麼什麼都沒有。

四四摸了個空，又把四一腹腔里摸了個遍，最終確定真的什麼都沒有。

四一看了四四一眼，「你幹什麼呢？」如果四一還能有表情的話，恐怕整張臉都要黑透了。

四四什麼都沒說，幹笑一下。

一一依舊在窗前望月，其他大體路過的時候還會回過頭打個招呼。

一四和二四已經在機房了，動作比誰都快。

二一依舊像是網上的一個幽靈，操作電腦的動作和活人沒什麼區別。

三一還是在樓梯口打太極，與平時無二。

三四在樓梯口看著三一打太極，手還在努力捋平臀部只是掀開卻沒徹底切下去的皮。

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和無數個曾經或者以後的夜晚一樣。

照常拉好了窗簾避免屋裡的光亮被外面看見。每次都是一四來做這個，二四大咧咧的，總是忘記。後來索性就變成固定由一四來做了。

四一打開教師機和投影儀，選好了電影，四四搬了兩個椅子放在地中間。兩個大體做好了準備，開始看電影。

二一轉頭看過來一眼，又轉回去接著專心地看著他的熒幕。他單單就是坐在那兒，卻讓死人都覺得他溫柔得恍若午後溫暖的陽光、緩緩流動的溪水。

他以前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差十分鐘三點，大家結束了自己的娛樂活動收拾好東西，還關機器的關機器，該關燈的關燈，椅子歸回原位，打掃過行走的痕跡，回自己的箱子里去。

四一還是原來那套，先給四四都打理好了，才處理自己。好在他動作熟練，才能在三點前完成。畢竟，二一對監控錄像的控制就只維持到三點。

四一今天也看著躺在箱子里的四四含情脈脈地說「我愛你」的時候，四四望著他幽幽地回答：「我不愛你，你沒有腸子。」

「我有！」四一炸毛似的竄回自己的箱子邊從裡面撈出來一坨東西塞回肚子里，指著肚子說：「你看，我有！」

四四笑了起來，「欺負你。」

四一也跟著笑了，「欺負吧。」

四一更加迅速地回了自己箱子。差點沒來得及。

三點了。

只能在夜深人靜偷偷牽個小手、看看電影的小情侶躺在各自的箱子里，像吸血鬼一樣躲避著即將到來的白天——這也只能想想，畢竟他們可遠沒有血族的體面。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有多久，四一隻希望更久一點，再多給他一些時間去愛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