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是在醫院去世的。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溫暖的陽光從窗子撒進來，空氣里跳躍的塵埃在陽光下原形畢露。

秦老住在單人病房裡，有空調，有電視，有沙發，就是沒有第二個人。

六十三歲的秦老側躺著望著窗外的天空，回憶著年輕時的一些事，最後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晚上的時候醫生來查房才發現秦老已經去世，身體都僵了。

醫院聯繫了秦老的親人。

秦老一輩子未婚，也沒有一子半女的，醫院只能通知了他的侄子侄女。

只有跟他住在一個城市偶爾來看看他的侄子來了。

醫院問這個年輕人，願意把秦老的遺體捐給醫學院校嗎。

年輕人想了一會兒。

秦老生前說過，不需要舉行葬禮，隨便點就好。於是年輕人答應了。

秦老是個神秘的人——他的侄子侄女都這樣想。

聽父輩說起他，也是早年參軍，後來離開家多年不歸，直到老年才突然回來——帶著一身傷病和軍功。

侄子侄女都覺得，秦老應該是個曾經為國家做出貢獻的英雄。而他不回家是因為一些保密政策。

他們不知道在秦老還不老的時候，是被逐出家門的。

因為他愛上了一個他們覺得他不該愛的人，他的戰友。

年輕的秦先生向家裡訴說了他的愛情。但在那個年代，愛上同性是犯法的。

家裡人都不能接受。

於是他走了，回了部隊。某種意義上，他的侄子侄女的猜測也沒錯，他確實執行過重要的機密任務，後來受了傷退出一線，中年時自學信息技術成為了信息部門的重要人才，到老了還在帶學生搞科研。

直到晚年，他才回到故鄉，找到了還在世的哥哥。而此時，哥哥已經顧不上這個弟弟曾經是如何的離經叛道，他只知道這個離開家太久的孩子終於回來了。沒有人再提起他多年不回家的原因。

秦老也沒再提起。

沒有人知道，那個他重要的愛人，其實早就不在人世了。當年他執行任務受了傷，而他的摯愛他的戰友，就死在了那次行動中。

他帶著傷病離開了一線回到了家，然後和家裡鬧翻，又狼狽的離開。

失去了此生摯愛，遠離了父母親人，再次投身他的事業，此生不悔。

他就這樣度過了幾十年。

人老了記憶就開始變得差了，他開始忘記自己吃沒吃過今天的藥，忘記遙控器被放在哪裡，忘記自己剛才想好了要去做什麼。

尤其是，他年輕時受過的傷太多，老了老了一身的病痕。

於是他回到了故鄉，最後見一見自己的哥哥。他猜的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最後在醫院的兩年，他健忘更嚴重了，卻經常想起年輕時的事，想起自己愛的人。

記憶里那人永遠是年輕的，陽光開朗，笑起來就會讓人覺得溫暖和福祉。

他喜歡美好的一切，喜歡在空閑的時間望天。天空的變換無窮盡，怎麼也看不夠。而那時候，年輕的秦只想給自己愛人一個晴朗的未來。

他肌肉緊實肌膚光滑，情動時的神情那麼迷人。而那時候，他們只能偷偷的在一起。

午夜夢回，每一段甜美的記憶都被淚水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