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你喝酒了？」清冷的聲音如一絲冰泉，灌入了宋今朝的耳中，讓人回了神，時間彷彿一下子就跳到了此時此地，也讓面前的趙彥似真似幻了起來。

是啊，他同趙彥這一年多來，說不上是不是朝夕相處，至少宋今朝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刻苦學習，專心練字，四書五經雖還沒通背個滾瓜爛熟，但至少鬧不出那些拆文解字的笑話了。

「今朝，你，怎麼了？」趙彥皺眉，見對方神思恍惚，聲音緩和下來。

「沒，沒有……」宋今朝忙不迭的應聲否認著自己喝了酒，抬眼見那張思極入骨入髓的臉，心裡忽生了莫名的依賴，這回落榜，又是辜負，怎麼辦？

瀲灧的日光下，趙彥身上仍穿著暗沉的靛青色官服，怕是才下的朝。仔細看時，對方溫和之外還有些未及淡去的嚴肅，反讓宋今朝局促難安了起來，就像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

「一身的酒氣，在大中午的太陽下亂逛，你說你……」趙彥話沒說完，伸手自然的勾住了宋今朝的肩。

「你，你做什麼……」緊張的一喊，宋今朝眼神閃爍，竟不知想到了哪裡。

的確，彼此距離第一次挨的這麼近，沒來由的讓宋今朝「想入非非」。

「做什麼？帶你回去休息，順便幫你醒醒酒。」對方不知宋今朝反應這麼大，頓了下，安慰道，「我知道你這次未中，不過倒是有個消息告訴你，明年春試取消了，併入秋試一起考。原是皇上要南巡去，顧不上太多的朝中大事，這麼算，你又有一年多的光景。」

「人家是寒窗苦讀十年，我這，我這……」宋今朝有點兒心虛，第一，他或許並不是個讀書的料，第二，今年自己都十九了，第三，他要考科舉一事，其心思並不純潔。因此，最後，話也沒說完整。

「你什麼你，那些都是說說的，無非是為了強調下，寒窗苦讀方可為人上人的道理。若每個人都讀個十來年，朝中早就沒人可用了，不是嗎？」

「彥卿，就你會安慰我。」宋今朝叫趙彥，後來成了個習慣，總要外加一個「卿」字，一來以表自己對他的親厚之意，以及他管這叫「知己之稱」。

「一年之際在於春，切勿荒廢。」說時，趙彥和宋今朝彼此肩挨著肩，入了聞閑齋。

此間院落，竹林成風，樓台軒亭隱約其中，是城南一處絕妙的小苑，私下是趙彥小憩會友的地方。

趙彥將宋今朝扶入竹榻，隨手幫忙脫了他外面的袍子，起身又去端了茶，「難不難受？先喝點茶，我看你還是在這裡睡片刻好了。」宋今朝接過茶盞，趙彥見他並沒有灰心，取笑了句，「借酒消愁？可你這明明又不是什麼愁。」

宋今朝看看對方，有稜有角的俊逸臉龐，額際浮了層細細的汗，卻道，「你，餓不餓？」

「下朝後，就和幾位大人一起吃了些的。」

「那你熱不熱？」宋今朝又問。

「怎麼，我又沒喝酒……」頓了頓，自語道，「被你一說，還真有些，這官服倒是悶的很。」趙彥脫了官服，換了件常服，又取了頭頂的玉冠，從一旁的櫃子里拿了薄褥，又從隔間的書櫃上抱了一本冊子，才坐回宋今朝的榻邊，道，「一會兒蓋上，以防著涼。還有這本書帶回去仔細看了，不懂的地方就標註出來，下回給你講解。書院那邊，你還得去，老先生講的總要比我地道些。」說時，趙彥那雙玉石般的幽黑眸子里，竟是含著淡淡的關切用心，宋今朝心中一頓一挑，不知怎地突然覺得激動又心動，再是難禁情起，伸出雙手，一把涌過去抱住了對方，把臉埋在趙彥的肩骨上，悶悶道，「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後面的話竟說不出來了。

宋今朝突兀的動作打落了對方拿給他的書，就聽見嘩啦啦的聲音翻在了地，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那些隱約可聞的酒香氣縈繞在身邊，再添一份難說的曖昧。

於是，趙彥也未去管那落地的書，只回應似的擁住了懷裡的人。情動之處，連著氣息都極輕極緩了下來。

宋今朝恍然驚駭，他是將對方糊裡糊塗當成了自己從小到大慣以可以撒嬌，耍無賴的兄長們了。不稍半刻，吃驚的發現，這裡面又不算是純粹的兄弟情誼，彷彿參雜了更多欲言又止的心情，遂，微微然想要掙開時，被對方摟了個滿懷。

宋今朝滿口的話如鯁在喉，一個字都說不出，啞然的連呼吸都不順暢，臉上鋪了霞似的紅起，心中咚咚如雷似鼓。

一霎那，雙雙傾倒於竹榻之上，只聽得竹枝澀澀的被傾軋之聲，趙彥一雙眼從始至終，溫和多情的看著對方。

四目剎那黏住，宋今朝吞吐艱難道，「酒，酒後亂性，非，非……」酒後亂性非君子也？宋今朝認為自己心思果不單純，讀書都讀到了床上，就怕對方早已知曉，一下子，羞的攥緊了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