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林九江的符咒一一施過後，尋了個日子，約了章渫在郊外石橋。

林九江到了後半個時辰，章渫才現身。

暮秋時分，朝來寒雨晚來風。夜風吹的涼，兩人桌前是一張石桌，桌上是林九江攜來的一壺好酒。也不知這酒，可否取暖。

「林道長今日有空與我閑聊？」章渫笑道，「想聊些什麼？」

林九江抿嘴，緘默半響，才揚起張臉，笑的牽強，「敘舊。」

章渫盯著他，未語先含三分笑。

「敘何舊？道長說笑了。」嘴角那一抹輕勾，硬是讓林九江覺得刺眼。

「你修為多久了？」

「千年。」

「結識過什麼人？」

「人嘛，呵，至始至終，只有一人……不過，妖到是挺多的。」

「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多著呢。」

「你被封印數年，一直安分守己，為何這次弄的興師動眾，害的百姓苦不堪言？」

「嘁，明知故問。」章渫嗤笑，「你師父不是叫你下山歷劫麼，我就來幫你啰。」

林九江偏頭，心下一緊，手中已出汗，捏著的失心咒似乎也變得焦灼。

章渫彷彿看破了一切，現在他只需要給個林九江一個台階下去。

不知何處的笛聲吹奏，在空寂的夜裡有些突兀。

石橋修築已有百年，斑駁的紋路彰顯著它的古老。走過的紅磚，扶過的欄，那年這裡還只是一條小溪，沒有行人沒有柳，只有章渫和林九江。白駒過隙，轉眼千年。

「道長，喝酒罷。」章渫終是收斂了笑容，輕嘆道。

他起身想為林九江斟滿酒，卻又憂伸手不太禮貌，只好離開位置，朝林九江邁了一小步。或許是醉了，儘管他並沒有喝多少。

腳下一滑，似早有目的，不偏不倚，倒在了那白茫茫的衣袍懷中。

月色被蝕，晚風告急。

林九江手一抖，對上了那人薄霧般的雙眸。頃刻，章渫只覺得體內炙熱，面上又冰冷徹骨。

氣虛減弱，軀體漸漸化空，失心咒將妖致死，元神破碎，永世消失。

林九江怔住，眼睜睜的看著章渫一點一點的透明，直至有水濕了衣袖，才失笑喚道，「章渫！」

竟是這樣的結局，他原本以為會同他戰上幾天幾夜，直到親手用木劍刺進他的胸口。只不過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章渫故意跌在他的懷裡……那人早就知道了一切，死，不過是長短時間。

師父說務必將河妖收伏，如今林九江做到了，竟覺得惆悵。

那人死時，倒笑得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