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小說: 星途 作者:循环玩偶 字數:3196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2:28
柔風吹拂,又是個晴朗的好天氣,秦少陽正在屋內仔細地尋找著什麼,卻被忽然而起的敲門聲打斷,回頭看去,倚在門邊的正是頭髮還在滴著水並且半裸著的蘇洛。
「嘿,稀客啊~今天不用在醫院侍寢了?還是凌梓榆終於受不了你的嘮叨把你給趕回來了?」痞笑凝在嘴邊,蘇洛毫不在乎那尚低的室溫。
「梓榆說有本書還沒有看完,讓我回來拿。」回過頭去繼續尋找,秦少陽不致可否。
「嗯嗯,你倒是放心啊。」自從凌梓榆醒來的那天起,秦少陽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全都耗在了凌梓榆的病房裡,真真的寸步不離啊,要是哪天也能被徐冬日夜粘著該多好,他是不是也該適當地受個小傷弄個小病什麼的。
「給他念個書,會睡得好些。」平淡的語氣中卻透著擔憂。
是的,擔憂。凌梓榆從醒來到現在已經三個星期,驚夢的情況也持續了三個星期,每晚如是,經過多方會診,醫生給出的答案是心理創傷後遺症,但到底是關於哪個方面,他們卻一直沒有頭緒。
「還是這樣嗎?」蘇洛的語氣中也透出了點點擔心。
「嗯。」低沉的回應,或許情況比他們想像的要更糟。
因為凌梓榆現在很正常,太過正常,如常的生活,如常的談笑,如常的……,一切都一如昨日,但是對於一個突然無法視物,突然陷入長久黑暗的人來說,卻是如此的不同尋常。
凌梓榆的眼睛在那場意外中被尖銳的玻璃割傷,傷口直達角膜,讓他原本就病變的角膜直接失去了功能,導致了失明。當凌梓榆聽到病情報告的時候,卻冷靜得像沒事人一樣,只輕輕地往秦少陽所在的方向笑了笑,握緊他汗濕的手心,安慰道「只是提早了到來的時間而已,我沒事的。」,怎麼會沒事,怎麼可能沒事,可是秦少陽不能說,也不敢說。
他怕,他怕他的話語會觸動他的痛處,他怕他那脆弱的危牆會因他而分崩離析,所以秦少陽只能等,等待一個可以打開凌梓榆心門的契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契機,此刻正在接近只得凌梓榆一人的病房……
「對了,你等我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蘇洛一個轉身便往徐冬房間走去。
稍隅,當秦少陽終於在桌子下面找到凌梓榆要的那本書時,蘇洛也帶著一個牛皮文件袋瀟灑地走了進來。
「這是之前你讓我查凌梓榆生平時順便查出來的,關於他的身世,唉……你自己看吧。」向前遞去的文件袋被快速奪走,秦少陽站在窗前,仔細地看著那一頁頁印滿文字的紙張,眼前薄薄的幾頁紙卻譜盡他所不知道的凌梓榆的過往。
凌梓榆,生於一個尚算富裕的家庭,父母都各自經營著小小的公司,旁人眼中的模範夫妻,原本一家三口的福祉生活,卻讓一個故人而生生被掐斷,一位名叫宋文卿的故人。
宋文卿是凌父和凌母的好朋友,識於微時,但是命運卻往往最是捉弄人,凌父跟宋文卿兩情相悅,自上大學後便交往了,而凌母卻是多年苦戀凌父未果,為了得到凌父,居然鋌而走險,與自己弟弟合計,設計了一場宋文卿被強·暴後,決意向凌父提出分手,而後凌母告知凌父已懷有宋文卿骨肉的戲碼。結果,理所當然的,宋文卿遠走他鄉,歸期不定,一直覺得另有隱情的凌父為保宋文卿骨血,毅然與凌母成婚,之後,凌梓榆出生,本該福祉的三口生活,本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模範夫妻,卻因宋文卿的突然歸來戛然而止。大街上偶遇的兩人重燃愛火,解開舊日誤會的同時,決定原諒凌母姐弟過去的所作所為,在那個與凌母攤牌的晚上,世人只知道有一對恩愛夫妻在那晚雙雙離世,卻不知丈夫為保護戀人而被妻子刺斃,也不知妻子瘋狂追隨自殺於旁,更不知一個名為宋文卿的男人,終日瘋瘋顛顛被困於精神病院,終於去年病發離世,在最後的清醒中,他給唯一的孩子留下了自己的全部財產。而凌家這個唯一活著的孩子,則寄養於舅舅家中,備受忽略,於高一時因與教師鬧出醜事而轉校他市。
「那個…誰說的…陽光總在雨後嘛,你也別太難過。」看著秦少陽手中的紙張漸漸顫抖起皺,蘇洛無奈,卻也無能為力,過去的他們來不及了,唯有寄望將來,而他相信,只要有秦少陽在,凌梓榆臉上的真致笑容便不會消失。
「我沒事,蘇,謝謝。」把手上的文件收好,秦少陽露出多日來難得的舒心笑意,全靠蘇洛,他總算找到了打開凌梓榆心門的方法,即使要讓自己撕開早已癒合的傷口,仲使身心鮮血淋漓,也抵不過凌梓榆的一個微笑。
-----------------------------------一點也不可愛的分隔線是也-----------------------------------------------
「你說什麼?」寂靜的病房內,暴起了一聲不可致信的驚叫。
「我已經跟秦少陽在一起了,往後的生活無需舅舅再操心。」平淡的音色沒有半分激仰,仍舊纏著紗布的雙眼轉向來人的方向。
「我不許,不許你這樣,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激動的抖顫伴隨著難以致信。
「舅舅,本就是不被期許的,現在何必又來苦苦糾纏?」不被期許的存在,卻突然被重視,也只是為那一紙遺囑,何苦,何必。
低下頭,勾起苦澀的笑,是啊,本就是不被期許的存在,只是受人利用的工具,只是骯髒噁心的私心作祟,自己這又是何苦,如此境況,也許只是本應得到的,真若如此,何必自怨自艾,至少他還有他。
「我累了,請你離開吧。」淡然地下著逐客令,他該走了,因為秦少陽該回來了,他不能讓秦少陽知道,知道這個別人口中齷齪噁心的自己。
「我不許…我不許…跟我走,馬上跟我回去,我不許你跟他在一起。」伸手一把拉住病床上側躺著的凌梓榆,不料卻遭到反抗,情急之下竟將吊著點滴的他拉到了床下。
看著忍痛抬頭向著他的凌梓榆,那相似的臉龐在眼前重疊,那個說著他愛的人不是自己的男人,說著「我不恨你。」的男人。
「哈哈哈……你們都一樣,都喜歡男人,都是變態,當年也是你勾引的老師吧……居然裝得一臉的純情,而我居然傻傻地去相信那個男人的孩子,哈哈哈……齷齪…骯髒…噁心…變態…你們就不該存在……」瘋狂的叫囂響徹室內每一個角落,也震動著門外匆匆趕回的秦少陽和一同前來探望的徐冬蘇洛。
「不…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有勾引他…是他…是他背叛了我的信任…不是…不是我的錯…我沒有……」細若蚊吟的低訴,幾近崩潰的表情,凌梓榆虛弱得連大聲反駁都做不到。
「就是你,跟你的父親一樣,都是恬不知恥的變態,齷齪噁心的變態,到處勾引人的狐媚子……」
「不…不是…你住口,住口!」
「你……」
「閉嘴!」一聲怒喝,截斷了所有將出口的利刃,蓋過了幾不可聞的求救,止住了無助的抖顫。
「少…少陽……」坐倒在地的凌梓榆緩緩伸出蒼白的手,企圖抓住最後的一點希望。
「我在,有沒有哪裡痛?」快步衝到凌梓榆身邊,將人抱起,重新安放在床上,輕輕擁入懷中,以安撫那備受折磨的人。
秦少陽狠厲地盯著口出惡言的男人,當他看到凌梓榆無助地跌坐地上的身影,他只恨當時沒有將眼前人碎屍萬段。
「滾。」陰冷的聲音昭示著強自抑壓的情緒。
「你…你憑什麼…」鐵青的臉色,頸上還留有淡淡的指印,腦海中也清晰地記得三周前的畫面。
「你沒有了解的資格。」
「你…我不許你們做出這種噁心的事,不許!」
「噁心?你強·暴宋文卿的時候有覺得自己噁心嗎?你跟你姐姐設計陷害他們的時候有覺得自己齷齪嗎?看到他們的下場時有覺得自己變態嗎?」冰冷的字句刺進了對方的心,也刺進了凌梓榆的腦海。
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為什麼……為什麼連最後的一點希望都不肯施捨給我…如果連他也失去了,那我還擁有什麼…呵呵呵…原來一切本不屬於我……
感覺到懷中人一個激靈後便不住顫抖的身驅,秦少陽更收緊了自已抱著的手臂,微俯下身,卻見凌梓榆血色褪盡的驚惶臉孔。
向門口的徐冬和蘇洛使了個眼色,不速之客便被利落地帶出了病房。
看著緊緊縮在自己懷中,死命扒著胸前衣服不放的凌梓榆,秦少陽無奈地輕嘆了聲,唉…小傻瓜,知道了又能代表什麼…輕輕將下巴擱在他的頭頂,安撫地拍著他的背,緩緩開口「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個小男孩……」低沉柔和的聲音回蕩在耳間,秦少陽開始訴說那不為外人道的故事。
清冷的月夜,冷風吹散密雲,皎月光輝遍地,胸臆間的清淚,溫和沙啞的聲線,緩慢悠長妝點著彷徨的心,願那清空明月,撫平你我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