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湛盲目地在街上，學校里尋找著，一直到跑得力氣都沒有了，秦幕的手機還是打不通，他也不想接父母的電話。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幕發了一個簡訊，只有兩個字：「天橋。」

路湛看著那兩個字，即使只有兩個字，他也彷彿得了救命良藥，終於可以呼吸了。

路湛立馬跑了過去，那是他們表白心意，真正在一起的地方。秦幕坐在天橋的台階上，路燈照不到他的臉，黑暗可以讓他藏起來，可是，藏起來，是為了讓人找到的不是嗎？

路湛看著那個角落裡把自己藏的小小的人，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你都說了，是嗎？」秦幕的臉埋在胳膊里，聲音疲憊。

「對不起，可是……」

「我知道瞞不住，不是你的錯。」

兩人無言。

路湛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看著那個人軟軟的頭髮，隨著夜裡的風微微的動著。

「阿幕，冷不冷？」

冷嗎？冷不冷？這一句路湛問過不下百次的話，讓秦幕的眼淚忍不住的涌了出來。即使閉著眼睛，即使把臉死死地埋著，肩膀的抖動，喉中發出的嗚咽還是出賣了他。

路湛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阿幕。」

「你不許哭，你他媽是個大男人，你他媽是個攻，你哭個毛。」

「阿幕，怎麼樣都不要分手好不好，你就當我是自私，我求你，無論他們怎麼反對，都別放棄好不好，為了我，不要分手好不好。」路湛真是怕了，那一次的分手已經差點到了他的底線。

秦幕從兜里掏出手機，給路湛，路湛打開，就看到一天簡訊，「退學，回家，明天就走。」是秦爸爸發來的。

路湛已經沒有說整句話的能力了：「你……你看過……了？你……真的……要……退學？」

秦幕終於是忍不住，撲倒了路湛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下氣：

「對不起，對不起，路湛，我沒有辦法的。

湛，我不會退學的，我只是休學一年，我爸媽他們想清楚了我就回來。

我不能任性，我是他們兒子，我是男人，我要對家裡人負責，我爸媽身體都不好，我真的怕我爸……」

「所以你就要走是嗎？你確定是他們想清楚不是你『想清楚』嗎？你要他們，你，不要我了是嗎？」路湛的語氣極其悲涼，他不忍心讓秦幕兩難。可是，真的，就這樣了嗎？

不可以接受嗎？

不可以在一起嗎？

喜歡的人是個男人，有多愛都不能被理解嗎？

路湛嘆了口氣，說：「你走吧。」

懷中的人僵了一下：「湛」

「我等你。」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接受，如果他們一直不……」

「我等你，等到他們接受為止。」

第二天，秦幕的一切都不見了，床，書，人……秦爸爸最大的讓步，是只辦了休學。

路湛的約定，從此刻起，不再與秦家來往，即使是兩家共聚，路湛也不會出現。

時間但也不是那麼難挨過去。

路湛和之前一樣，上課，吃飯，睡覺，工作，成績一如既往的好，工作一如既往的認真。只是，笑容少了很多，在宿舍的時候，容易愣神。

秦幕在家裡不吵也不鬧，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沒有什麼想法去鬥爭鬧得滿城風雨。秦幕乖乖的看書，雖然家裡斷了他和路湛的一切聯繫，電話，扣扣，微信。

逢年過節路湛一家會來老家聚聚，路湛從來不來，秦幕也知道，他不可能來。路清會在人少的時候偷偷帶話，也只有一兩句，譬如，「最近過得不錯。」「這邊好熱，我都穿短袖了。」「天天吃打滷麵，吃膩了。」……從來沒有甜言蜜語。

他們太正常，太淡然，讓兩家都以為他們很快就會忘了這段時間的「錯誤」，他們很快就能「改」。

很快就是新年了，路家要去南方，和秦媽媽還有秦幕外公外婆一塊兒過年，路湛，讓他一個人待在空了的家裡，空了的北京，未免有些太凄涼。

這是路湛第一次來秦家，他表現得彬彬有禮，典型的好孫子好侄子形象。秦幕早就被送到了姑姑家，路湛坐在客廳，沒有多話問一句，眼眶卻已經濕熱，這裡，有阿幕的氣息。

秦媽媽的面色也漸漸寬和了，熱情的招呼他們吃東西。

電話響了，接起電話，秦媽媽臉色就變了，「那個弟妹啊，我今天店裡突然有急事，我家裡鑰匙都忘帶了，阿幕我沒法照顧，我現在就得去省城，我讓阿幕回家了啊……」姑姑聲音挺大的，客廳里的人都聽到了。

路湛心裡緊了又緊，苦笑似的扯了一下嘴唇，客廳里靜得不行了，他說：「我去余叔叔（秦幕舅舅）那兒吧。」說罷，就起身開門，也沒有人攔著。

可是，一開門，秦幕就提著一大兜臘肉，站在門外拿著鑰匙準備開門。兩人楞住了，屋裡的人也楞了，路湛倒是微笑著接過臘肉提了進來，讓出路示意秦幕進屋，然後出門，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