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何洛還是有點兒懵，他並不能完全接受消化這一現實，準確的說，他並不確定這就是現實。

挺慌的。

看著夏季跟著那個躺著他的床跑進醫院，他自己就那麼跟著，跑得那麼快，卻感覺不到累。

夏季是作為現場唯一一個認識傷者的人來醫院的，輔導員很快趕了過來，醫生不知道和她說了些什麼，她面色凝重，走到樓梯口去打電話。而夏季，從始至終，都坐在手術室門口，看著地面不說話。

「夏季，你怎麼了？你被嚇到了？」何洛輕輕坐到他旁邊，隔著一個椅子，輕聲問他，雖然，夏季聽不到。其實他感覺不到椅子，但是很奇怪的是，他能漂在椅子上，就像坐著。

夏季沒有反應，當然沒有反應，他看這手裡的那個盒子，皺皺巴巴，上面還有幹涸的血跡。他把它打開，裡面的名牌錢包還是完好無損，牛皮的，但是不會很老氣。是V牌新出的系列「少年」裡面的一款

——糖果

夏季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彎了一下，又迅速地回覆平直。

何洛沒有看見這個微笑，他一直在看著手術室，雖然沒有心，但是，為什麼看著夏季的時候，心裡還是會這麼堵呢？

堵得，想哭。

很想哭。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到了半夜，雪越來越大，輔導員讓夏季先回去，他拒絕了，宿舍里的老二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很有條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何洛的錯覺。

今天，他的聲音有點點兒顫抖，似乎，在壓抑什麼。

宿舍里剩下的兩個哥們都驚呆了，表示馬上過來，夏季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還是沒有說。

何洛還是有點兒感動的，至少大學裡的幾個同學，還是挺哥們仗義的。

這時候，輔導員帶著一個婦人來了，婦人臉色蒼白，兩眼通紅。

「媽？」

何洛幾乎一下子就不行了，他能感覺自己的情感一下子刺激並不存在的淚腺，假如有軀體，他肯定哭的不成樣子。雖然，他從沒在媽媽面前哭過。

媽媽在手術書上籤了字，臉色很不好，看得出在強撐，她本來是一個很優雅的女人，是那個男人害了她，可是，她現在還得給那個男人打電話，為了他們的兒子，去求他。

何洛刻意躲開了，他知道母親不想讓人看見她脆弱的樣子。更何況，現在的他，無法給她任何安慰。

一個小時後，那個男人來了，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焦急神情。

他看著他們兩個，像患難朋友一般互相安慰和鼓勵。

他看著那個男人，很直接地給她一張卡。

他看著他們並肩坐在椅子上，融洽地坐著，無關愛情。

這一刻，他釋懷了。

本來，愛情是不可抗力，愛來了，無法拒絕，愛走了，無法挽留，愛沒了，無法奢求。

他看著窗外的光一點點兒地亮起來，他的父母，輔導員，夏季，和兩點室友，在門口等著，誰都沒有睡。

他看見醫生帶著疲憊和麻木走出來。

直覺告訴他離開。

不要聽不要看。

所以他躲開了，只看見眾人中間醫生無奈地搖頭和母親脫力地倒在地上。

他伸手想去攙，卻停在半空。

何洛，你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你要控制自己，不去管這個世界了。

無論他們有多重要。

因為，你無能為力。

這世界上，最可怕最可悲的，就是你愛，但是無能為力。

何洛坐在醫院的樓梯間，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過了很久，他突然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力量越來越大，他感覺到樓梯對他的排斥，可是那股力量瘋狂拉扯他，終於穿過樓梯，向下墜入。

近乎又一次支離破碎的痛感。

WTF！

老子要投胎了也不用這麼急這麼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