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走得很慢，在巴士站站了不一會兒，看了眼時間，打了個的。

何洛坐在的士後座，側身看著旁邊看新聞的夏季，撅著嘴很不開心。

怎麼說呢？畢竟形影不離了十多天，又是自己喜歡的人，何洛的心裡早就把自己看成夏季很親密很特殊的存在了。可是夏季又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更加無法與他交流，這就讓他感覺十分不爽。

尤其現在，夏季趕著要去見一個人，看上去又似乎不想見，出門之前還對著他的床說對不起，那個人到底是誰啊，何洛百爪撓心，又無法問，因此非常鬱悶。

計程車走了很遠，他們學校在城東，這都到城西了，何洛無聊地看著窗外，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大廈。

哦，到這裡了？

這是一個商業廣場，很大，離他高中不遠，這附近有很多學校，他以前就經常和前女友到這裡的噴泉邊兒玩。

正想著高中時候的白痴事兒，車停了，何洛趕緊跟著夏季下了車，免得被關在車裡，又得「撞出來」，上次被關在學生活動中心，大鐵門，撞出來整個鬼都不好了。

好在夏季今天的動作格外緩慢，何洛都鑽出車走到他前面了，他還在原地。

何洛回過頭看他，他在抬頭看什麼，似乎在回憶什麼。何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石園中學——夏季的母校，B城排名第一的高中。

夏季來這兒幹嘛？見老情人？

何洛沒有發現自己的濃濃醋意，更加沒有意識到他沒有立場生氣，可能因為不會被人發現的安全感，他有些任性且幼稚地撅著嘴，對著夏季隔著空氣拳打腳踢嘟嘟囔囔。

讓你跑過來見舊情人，哼╭(╯^╰)╮。

打了一會，又覺得無趣，甚至覺得傷感。「舊情人」，怎麼知道現在不是了呢，再怎麼也比他好，看樣子，夏季挺在乎人家的。

正想著，一個消瘦的身影出現在夏季身旁，夏季顯得有點兒慌，倒是那個人笑了，先開口：

「好久不見。」

夏季僵硬地笑笑：「好久不見。」

是個男生，很清秀，說話也溫溫和和的，何洛鬆了一口氣，暗笑自己多想，哪裡舊情人，就是老同學見面嘛。結果，那個男生的話將他整個人潑冷。

「夏季，雖然我們分手了，這麼久沒見，你也不用這麼冷淡吧！」

卧槽，真是舊情人。

啊不，等等等等等等。

男的！這是個男的！這個男的是夏季的前任！

夏季，夏季是彎的！

何洛的心就像泡在冰水裡，涼透了。

他們兩個漸漸聊開了，那個男生並沒有吃回頭草的意思，男生嘛，沒有那麼矯情，說開了大家就是朋友，兩三句話，他們就恢復了朋友關係。

夏季極其不情願又自虐性地跟在他們身後聽了一路牆角。一邊聽一邊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夏季是彎的啊，夏季不喜歡他不是因為性別問題，那就是因為他不夠好咯，那就是因為討厭他這個人咯。

何洛你他媽自我感覺太良好，人家對你的同情禮貌你當好感，楞要往上湊，別人拒絕你你還當別人接受不了同性，你他媽看看，人家只是接受不了你。

他告訴自己不要聽他們敘舊了，別自己糾結找罪受，隔著十五米跟著聽不見，結果他隔著十五厘米聽了一路。

男生叫楊奉，和夏季是高中同學，讀書早，比他們都小兩歲。高一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很正常，高二，毫無預兆地，夏季就表白了，開始他們在一起還挺好的，過了半年多，夏季對楊奉還是很好，但是，感覺不到感情了。可是楊奉早就陷進去了，也就沒有挑明。後來楊奉家人發現了，他父親很有錢，也很兇，夏季很快說了分手，楊奉不同意，這件事當時鬧得挺大的，夏季差點被勸退，楊奉也被父親送到國外。

過去兩年多了，沒想到，楊奉會回國再來找夏季。

他們像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何洛也像聽著小說一樣，繞著校園走了一圈，楊奉特別釋然地跟夏季說再見，夏季微笑，給了他一個擁抱。

朋友之間的。

楊奉坐上私家車之前，跟夏季說了一句話，看樣子憋了一天，猶豫了很久才說的。

他說：「夏季，我知道你當時喜歡的不是我，希望你早日找到那個人，一定要好好對他。」

夏季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揮手再見。

車走遠了，夏季才喃喃道：「對不起，楊奉，可能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何洛看著夏季在寒風中被凍得發紅得手，他的眼睛裡有他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東西，閃閃發光。

他還不能理解夏季的話，他也不知道夏季出門前為什麼要跟他說對不起，他也沒法問，那就不知道吧，讓它成為一個謎吧。

就像夏季一樣，是個謎。

可是謎總會有謎底，何洛，你很快就要看見謎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