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楷從床上坐起來，頗有男子漢氣概地揉揉自己的頭髮。 屋子裡暖氣很足，今年冬天這個城市很冷，又幹燥，不像他南方的家鄉那樣溫暖濕潤。

顧楷關掉床頭櫃的加濕器，下床拉開窗簾,外頭下了一夜的雪還沒停。顧楷看著樓下穿著花哨衣裳在雪中追鬧的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彎起來。他很快速地洗了個澡，走到廚房開始烤吐司，一邊也沒忘記熱牛奶。

電話響了，他接起來，順便看了一眼時間。

一月二十號，星期六，八點三十二分。

「喂，媽？」

「嗯，正準備吃呢，您呢？」

「還好，放七天左右吧······回家過年？」顧楷扭頭看看房間里那白白一團，「不知道啊，估計走不開。」

「是是是，我知道我30了，這女朋友又不是變出來的，這不是工作忙嗎，您兒子上進。」

「兔子？哦，養著呢。」

「啥，帶他回家過年，您說我那隻兔子？」顧楷走到房間，拍拍那隻白糰子，「媽，我那兔子吧，他······」

顧楷的話被打斷，他整個人處於靜止狀態，電話里傳來忙音。白糰子動了動，顯出他的真面目，裹在杯子里的人皺著眉頭鑽出來，看見坐在床邊發獃的人，推他：「楷？」

顧楷突然露出一個笑容，轉身將他摟在懷裡：「兔子，跟我回家過年吧。」

「啊？」

「見見咱爸媽？」

「啥，你鬧呢？」

顧楷突然哭了，把懷裡的人樓的越來越緊，對方也不掙扎，從被子里抽出手來，回抱住他。

顧媽媽最後在電話里打斷了他的話，她說：「兒子，媽也挺喜歡那隻兔子的，那孩子叫何遠是吧，帶他回來吧。」

這句話，他等了十年。

顧楷說：「何遠，你要跟我回家嗎？」

何遠的頭髮亂糟糟的，整個人還懵著，像剛從冬眠中醒來的兔子。

「哦，好啊。」

顧楷看著乖乖吃著麵包喝著牛奶的何遠，不由得想，他家兔子真是又可愛聽話又好養活。

兩個人穿好衣服下樓，準備去超市逛逛，順便買點帶回老家的年貨。何遠怕冷，整個人躲在帽子和圍巾里，看著只穿著羊毛衫和呢子大衣，分外瀟灑的顧楷，不屑地撇嘴：哼，要風度有屁用。

然而事實證明這還是有用的。兩人走到停車場，從隔壁公寓樓下來的一個姑娘頗是驚喜地和他們打招呼：「楷哥，這麼巧，你也住這兒。」

「曉敏啊，你也住這兒？」

「是啊，真巧，這是，你室友？怎麼，去過單身周末？」

何遠在後面翻了個不小的白眼，喲喲喲，姑娘你可夠主動明顯呵，室友？單身？眼睛近視就戴眼鏡好嗎？智商不夠就少說話好嗎？

顧楷無奈笑笑，勾著他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我男朋友。」

女孩頗有些尷尬，何遠撓撓顧楷手心：「下雪天開車不安全，我們走過去吧。」

顧楷點頭，對女孩笑笑當作告別，兩人牽手並肩，嘎吱嘎吱踩著雪走了。

剛走出小區門，何遠就掙開顧楷的手：「難怪這麼冷才穿這點，引人勾搭的本事見長啊。」

顧楷訕笑著靠過去，死皮賴臉地又牽住他：「勾搭我哪有那麼容易，至少得學幾句狼嚎吧。」何遠一下子紅了耳尖：「一個大男人怎麼那麼記仇呢？」顧楷將他的圍巾拉上去，遮住他的耳朵：「那是忘不了，第一次見面，印象深刻。」

何遠躲在顧楷的背後等紅燈，剛剛的對話讓他想到他們第一次認識時候自己的傻樣子，忍不住笑。

那時候是秋天，大學剛開學兩個月。何遠屬於一個十分歡脫的人，和同學玩兒的比較開，有事沒事喜歡捉弄人。某次大課中間休息，他眼鏡一摘就去了廁所，洗手的時候餘光看見自己宿舍一哥們在旁邊，可能那天空氣酒精濃度太高，何遠一抽瘋，就伸頭過去在那人耳朵邊「嗷嗚」一聲。那人嚇得一抖，回過頭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帶著一絲對異類的排斥和對病人的同情。何遠這才發現這是一個陌生人，耳朵瞬間紅了，支支吾吾說了句：「對不起啊認錯人了」便沖回了教室。

剛剛跟同學吐槽完自己的犯蠢經歷，上課鈴就響了，何遠臉上的熱還沒散，就看見被他認成他室友的那個人坐到了他的前排。他指著那個人問同學：「那人咱們系的？」

同學點頭，漫不經心地說：「啊，系草嘛不是，聽說還是個學霸。」

「哦，叫什麼啊？」

「顧楷。」

這是何遠第一次聽到顧楷的名字，當時他對這位系草可沒什麼好感，畢竟人家見過他如此丟臉的一面，還露出了無比嫌棄的表情。

顧楷牽著何遠過到馬路那頭，才發現他家小兔子在走神，用肩膀撞他：「想什麼呢？」

何遠回過神來，笑笑：「沒啥，想吃炸醬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