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說: 瘋子無常 作者:牙狐 字數:2065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5:46
轉眼入秋,阿正的身子已經好全了,天天陪著謝翎宇在後院畫殘荷敗葉。
謝翎宇前些日子被古臨錦鬧得不行,如今閑下來,也不出去,悶在府里已經一個月,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阿正看著日日只玩兒書畫的自家主子,又心疼又心急。
不是謝翎宇不想出去,而是出門玩耍本是散心,如今只能讓自己更加煩心。
整個枂洲謠言四起,角角落落的地方,都是對謝家,對他的揣測甚至詆毀。
謝家勾結五常教,挾持天子,以增加勢力;謝少爺非官非仕,卻隨同天子視察四方;謝將軍功高蓋主,意圖謀反;甚至傳出皇帝是個傀儡,朝中勢力被謝家控制,不日謝家少爺即為新皇……
越傳越離譜,枂洲流動人士多,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再著商人多為外鄉甚至異國人,根本不忌憚什麼。謝翎宇一出門,幾乎是被那些流言一刀刀扎在身上,鮮血淋漓地回來。
謝家未反駁一句,他們行得正坐得直,不屑於,或者是無法反駁。
是的,那日無常教挾持皇帝的消息是切切實實傳回了謝府,卻只看見無常公子帶著皇帝,在夜裡和謝老爺有說有笑地同進了謝府,那是因為謝家欠范無拘一個條件,是因為皇帝喜歡這個無常公子。謝翎宇的確是隨同古臨錦視察四方,那是因為古臨錦性子急躁,旁人勸不住,只有謝翎宇能看住他。
這些話,怎麼說,又讓人怎麼信?
這樣無法呼吸的日子,一直延續到謝翎宇十八生辰。皇帝親自書寫,昭告四方,言語親和。不顯山不露水地推翻了謠言,全天下人都知曉,皇帝和謝小公子如何親近,對謝家又是如何看重。
謝翎宇總算有了笑容,生辰晚宴也不由得多喝了幾杯。謝老爺卻是不見半分笑容,晚宴未結束,便回了房。
謝翎宇心中自然不是很高興的,父親對他一向要求嚴格,並不親近,也因此,他從來覺得,父親對自己並不關愛,如今生辰如此,怎麼會不心酸難過。
謝翎宇向母親問過安,帶著阿正偷偷出了府,謝夫人是知道,憐惜他這一個月心中苦悶,也隨他去了。
謝翎宇一言不發,阿正坐在馬車裡大氣都不敢出,車繩被謝翎宇搶走,馬車走得飛快,月亮還掛在樹梢,他們就已經到了城郊的竹屋。
謝翎宇一氣喝完一壺酒,拿起劍,劍下生風,舞得整個竹林落葉紛紛。阿正站立一旁,幾乎看呆了。
「小傻子?你又不是不認識你家少爺,至於眼睛都不眨巴?」
阿正嚇了一跳,扭頭看見那天在林子里見到的人,隱約記得他是無常公子邊上的人,只是感覺人還不錯,不是什麼壞人。他說:「阿,我是沒見過少爺這樣。」
這時,無常公子從旁邊的陰影里走出來,手裡也拿著一壺酒:「他是不高興吧。」不是問句。
阿正愣住,謝翎宇也發覺了這兩個人,收了劍,走過來拉著阿正便要走。
范無拘冷冷笑道:「謝公子好雅興,怎的招呼都不打一聲?這就是謝家的禮數?」
謝翎宇氣結,反身出招,二人這就動起手來。阿正這是真的看不懂事態,下意識上前阻止,被老八拉住,帶到一旁角落。
謝翎宇武功不錯,但是比起范無拘來,簡直不算什麼,不出三十招,便被人制住,氣喘吁吁,掙扎不開。
范無拘沒有為難他的意思,等他不在掙扎,便將他放開。
謝翎宇扔下劍,做到一邊,大口大口地灌酒。
范無拘將劍撿起來,走過去坐到他身邊。老八將阿正強迫著拉走,留下二人,坐在這空地上,對著一輪明月,瑟瑟晚風,和漫天落葉。
「委屈?恨我?」范無拘道。
謝翎宇淡淡道:「恨你做什麼?錯的是我,輕信你。」
范無拘從他手中奪過酒,仰頭喝下:「你錯?你沒錯。你以為你父親不知道那是陷阱,可是我令他,令你們,不得不入。若是你父親拒絕我,我不去謝府,也會有更加惡劣的流言。」
謝翎宇看他,這個壞人,這個敵人,明明那麼危險,卻讓人信服。因為,敵人沒有理由騙你,你也不需要騙你的敵人,尤其是對方已經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怎麼做都是錯,世人看我,今日誇明日罵,他們又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就妄加評論。我父親,我祖父,我叔父,因為我是獨子,不準我做錯半分,永遠覺得我不夠好,不夠。我還能如何好,我處處維護處處小心,還是被人責罵,我真是恨透了自己。」
「錯的不是你,是世人,他們自己不是完人,卻要求別人隨著自己心意來,所謂的規矩不過是人定的,破壞了就是錯嗎?不過是違背了定規矩的人的意思罷了。你不可能合了所有人的心意,你只能越活越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又為什麼讓別人決定你該如何活,如何過?」
「范無拘,你無拘無束,你又沒有家庭親人,你又沒有感情,你怎會知道人們有多少不得已,有多少苦衷?你不過是因為沒有感情所以不顧及別人想法,你不過是因為是個活死人,是個魔鬼。」
謝翎宇可能真是醉了,幾乎是吼出了這些話。
范無拘笑了:「你看,你也可以成為你自己,氣憤,厭惡,都可以任意表達。你不過也是和我一樣的人,只是你偽善,你懦弱。」
「夠了!」謝翎宇已經崩潰。
「謝翎宇,何苦為了那些不在意你的人活著,不累嗎?你回去問問你父親,你們為何搬家?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一個工具。」
謝翎宇紅著眼睛怒視范無拘,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你打不過我的。你去問問吧,你便知道,自己多可憐,多可笑,哈哈」
范無拘瞬間便不見了,只留下他最後冷冷的笑聲。阿正跑過來撲在他身上,上下查看他。謝翎宇魔怔似的,攤坐地上,忽的站起來:「回府,回府。」
他不想不明不白,他知道父親有事瞞著他,他想知道,他必須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