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小說: 瘋子無常 作者:牙狐 字數:2152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5:48
范無拘性子閑散,時常出外遊玩,因此他聲稱外出,雍王夫婦沒覺得有什麼。
過了幾天,謝翎宇接著審視附庸城池的名號出了朔州,和范無拘會合。
二人穿著平民衣裳在周邊遊玩兩天,準備等第一次春汛來了,再去看瀑布。
謝翎宇雖然已經二十五有餘,卻顯不出來,面相顯小,去買吃食,大娘都問范無拘這是你家幼弟吧。范無拘就笑他,你要不扮女裝,我估計他們都會來給我說親,讓我把幼妹嫁給他,氣得謝翎宇踹他膝蓋,范無拘任他鬧,謝翎宇現在越來越啰嗦,口齒伶俐,得理不饒人,與其讓他嘮叨自個,還不如讓他打幾下,又不疼。
他們趕在天黑前去了瀑布,汛期到了,看不見星星,他們就靠在一起說話。
謝翎宇總覺得自己老氣,現在就喜歡回憶過往,他靠在范無拘身上,從他們認識開始,講到現在。總以為他們相處時間不長,沒有什麼能說的,沒曾想說到古臨錦認亞父的時候,就已經快天亮了。
范無拘說是謝翎宇太啰嗦了,太陽都被吵醒了,謝翎宇反問他,你是嫌棄了?范無拘哪裡敢說嫌棄,哄了好久,還是謝翎宇煩他聒噪,兩人才安安靜靜地並肩坐著看了日出。
太陽一出來,瀑布就顯出了沒,水很清,很亮,高高的濺下來,被山崖上突出的岩石擊碎成花、成霧,鍍著金光,又映出彩虹,雖然只是水,卻頗有生氣,說他磅礴,他又顯得秀氣,說他嫻靜,他又顯得歡騰,你怎麼看,他又是怎樣的特殊的好看。
謝翎宇看呆了,站起來甚是歡喜,范無拘從背後把抱他,在他耳邊伴著水聲問他:「喜歡嗎?」
「喜歡。」
「喜歡我嗎?喜歡瀑布嗎?」
范無拘從來不問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甚至很少直接說情愛,可能真的是被水沖開了心,范無拘就是說了。謝翎宇笑了,大聲地對著瀑布喊:「喜歡,全都喜歡,從心底里喜歡。」
毫不掩飾,毫無顧忌,是,就是喜歡,單純的喜歡。
兩人又看了一陣子,謝翎宇覺得有些乏,想下山了。
瀑布旁邊有一個山道,直接通到山下,瀑布布傾入的水潭邊,下了山道就有一個茶棚,來這裡遊玩的人常在那處歇腳。山道陡峭崎嶇,只容得下一個人透過,范無拘在前頭,謝翎宇跟在後面,兩人有說有笑,倒也不覺得無趣難走。
「我下個月回枂洲,你想不想回去看看?」謝翎宇手上晃著隨手扯的絮草,問范無拘。
「回枂洲?」范無拘扭頭看他:「怎麼突然想到要回去?」
謝翎宇突然跳到他背上,范無拘反手扶住他,笑:「去看孩子?放心,我沒那麼小氣,不用記著哄我。」
謝翎宇看看四下無人,貼在他背上:「王氏病重,寫信來了,我也兩年沒見到祈兒和女兒們了。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去?」
范無拘道:「我去作甚?算了,我在朔州等你。」
謝翎宇也知道自己失言,也不再多說,二人走到山下茶棚,要了兩碗茶,坐在潭水邊喝了,只覺得渾身通透清爽。
陽光好得很,不遠處有個山坡,沒什麼喬木,是一片茂盛草地,春日開了不少不知名野花,煞是好看,范無拘領著謝翎宇在那處躺著,草把身子也隱了,陽光照得人暖暖的,使人什麼也不想,很快睡著了。
謝翎宇醒來時,立馬察覺到手腕的疼痛,他動動身子,卻只感覺到虛空。
嗡,瞬時驚醒。
他睜開眼,身體的酸痛讓他知道這絕不是夢境,他此時被拴著手,吊在懸崖上,下頭就是湍急的瀑布。
費力地抬頭看,烏雲密布,一片漆黑,他連自己手上拴著什麼繩子也看不見,他都能感覺到瀑布騰起的水汽。腿上是濕的,可是他知道那不是水,是自己的血,從腹部的傷口流出來,已經沁透。
閉眼,睜眼,謝翎宇努力清醒,想分析情勢,他看著模糊的雲後的月影,突然反應到,自己並不是靜止的,他想是不是雲在飄,可是風向不對,他努力想找另一個參照物,一掙扎,腹部的傷口又裂開。謝翎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長長吐氣,靜下來細想,他能感覺到水聲細微的變化,腳底的氣流和水霧也不一樣,是,是在動,的確在動。
謝翎宇恍然大悟。
他被人吊在了轉檯上,這轉檯定然支在瀑布邊,他白天看過,瀑布臨崖有一塊突出岩石,若是他真在那兒,那麼他轉一圈,有七分是在水面上方,還有不到三分的時間,他會懸在崖邊空地。
他雖然不知這是何人,卻知道定然不是范無拘,他受了傷,這絕不是玩笑。莫不是有人要對范無拘不利,將他困在這裡?可是剛剛自己昏迷,既然那人有能力傷了自己,為何不直接把自己綁起來或者是殺死呢?謝翎宇暫且不去想,眼下什麼也看不見,他只能一圈一圈地轉,分析速度,仔細估量何時落地能落在懸崖上而不是跌落入水,這懸崖數丈高,河水又急,崖石又多而鋒利,落水凶多吉少。何況自己,還不會水。
謝翎宇努力拔下頭上的簪子,想著何時能割斷繩索,不能太急,只能慢慢讓他鬆開,好使自己能在一瞬間掙脫。
呲啦呲啦,繩子被一點點兒地磨斷。
謝翎宇現在什麼也不想,他太害怕范無拘出事,他要逃走,要去找他。
「停下,翎宇,別磨了。」
謝翎宇愣住,他聽見范無拘的聲音。是,是他,他就在不遠處。
「無拘,你在哪兒,你有沒有事,你,你……」
「翎宇,你別慌,等下一落地,你馬上掙開繩索跑,聽見了嗎?」
范無拘的聲音很奇怪,至少謝翎宇那樣覺得,他閉上眼,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在那裡,一直在那裡。
謝翎宇知道哪裡不對了。
他在轉,而范無拘的聲音,一直在那裡,那樣的遠近,那樣的方向。
他懂了。
他和范無拘被吊在了同一個轉輪的兩頭,如果沒有猜錯,用的是一根繩子。
若是繩子斷了,兩人同時落下,一個在岸上,一個在水裡。
更可能,兩個人都落在水裡。
即使,繩子一直不斷,他們身上都有傷,等到天亮,有人能來救他們,他們也早就流盡了血。
好可怕的心計。
這是誰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