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說: 瘋子無常 作者:牙狐 字數:2214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5:49
睜眼,天黑,閉眼,天亮。
范無拘坐了一夜,古臨錦站在門外,身上披著外衣,東方晨曦漸顯。
「皇上,該早朝了。」
古臨錦輕輕扣門,裡面還是沒有動靜。他低首,拍拍一旁老八的肩膀,轉身離開。
他道:「哥哥,天亮了,吃早飯吧。」
仍舊是,一點兒回應也沒有。
范無拘只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那十八顆骨釘,估計都打壞了自己的腦子,父母態度陡然轉變,他們所說的含糊不清的話,甚至一個月來都沒看見翎宇,他竟然都沒發現不對。
他一心沉浸在死裡逃生的喜悅里,他被父母的寬容接受蒙蔽了眼,他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其他可能,他竟然就淡然地在這個房子里,任憑翎宇在鬼門關上掙扎。
他竟然,真的以為,翎宇即使再怨自己丟下他,也不會跟著跳下。
他竟然,真的以為,他的翎宇,那樣驕傲那樣聰慧那樣從容的人,絕對不會做愚蠢的,自己這樣的瘋子才會做的殉情之事。
他就是世界上最愚笨最可惡的傻瓜。
他竟然沒有陪著翎宇,他竟然還在這裡笑著吃吃喝喝養傷。
范無拘,你以為你救了他?你他媽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你他媽自信哪裡來的?
他在鬼門關上徘徊的時候,你在哪裡?他該多麼想你,多麼想你陪他,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范無拘坐在地上,獃獃地仰望著頭頂樑柱。
「無拘,我們以後修一個木屋,上頭什麼也不雕,就刷清漆,再放一個青銅熏爐,夏季時候熏一點兒艾草,其餘時候熏些花花草草,那樣簡單幹凈,好不好?」
「范無拘,你覺得新來的馬好不好?我決定以後就騎馬浪跡天涯,馬車太笨重,好多地方去不了。到時候我們就各處遊盪,行俠仗義,啊不不不行,天下那麼多我們管不了,我們就看看風景河山,對了,到時候你教泅水啊。」
「無拘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在遺城看的燈謎嗎?」
「范無拘你怎麼脾氣就是不改?說了多少次了,客套客套,你是為官的,你是皇家人。」
「我說范無拘,你袖子破了你不知道,呸,誰給你綉。」
「無拘,我好累啊,這一月我都沒旬休,你讓我靠著歇會兒唄,我晚上還得去見父親。」
「無拘,范無拘,我怎麼覺得,我有點兒想你了。」
謝翎宇,你從來不說你喜歡我,我也一直以為,你是被我逼急了,感動了,等煩了,我以為你雖然對我有情,卻也不會為我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從未奢求。
我以為,我比不上你的父母家族,比不上江山抱負,比不上你自己的名聲,我多混蛋。
我把你的顧忌你的謹慎當作膽怯,我以為你不夠愛,我以為只有我為了你瘋狂,你的剋制是因為不夠愛。
我對你,你對我,從來沒有孰輕孰重之分,是我太在意所以看不清了。你不說,我也該知道的,我怎麼能不知道,你對我的情意。
范無拘喚道:「老八,進來,我要去謝府。」
老八進來,跪下,一字一句,不帶溫度:「聖上口諭,王爺您不能進謝府。」
「聖上?」
老八抬頭,上前扶住范無拘:「謝老爺的意思,二爺,您現在去,只能被他們趕出來。」
范無拘呆楞半晌,苦笑:「他醒了,日後生死未知,他們,就不讓我見他一面?」
「二爺,您就乖乖在這裡養傷,阿正會把消息帶來的。」
范無拘已經連笑的力氣也無:「我要的何嘗是消息,見他一瞬,已經奢望,我只是想,陪陪他。」
老八嘆氣,他以前不解為何他們要將謝翎宇的消息瞞著,現在他似乎有些懂了。關心則亂,范無拘在謝翎宇的事上,沒有絲毫理智,更不會再在意自己一分一毫。
謝翎宇的境況很不好。
他幾乎不會水,因此腹腔入了濕氣,肋骨斷了四根,濕氣無法強行排除,只能積存。他又有心疾,脾臟都受了損,藥灌進去一點兒一點兒效果也看不到。全身綁正了骨,日日針灸,十多個御醫輪班倒,幾乎用盡了古方偏門,才使他吐出了腹腔積存淤血,堪堪撈回來一條小命。
在生死線上掙扎十多天,總算有了平穩的脈搏呼吸,只是不醒。
這一日,他總算睜了眼,抬了半個眼皮,看見了從枂洲趕來的母親和王氏,他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得一點兒氣力也沒有,也感覺不到疼,就是極其疲倦,於是又昏了過去。
謝夫人又驚又喜,御醫來瞧了,說若是能再醒,便有八成把握能救活了。
謝夫人和王氏幾乎是不合眼的守在床前,又等了不知多少天,這天太陽剛斜,王氏正在給謝翎宇擦手,察覺到他微微的動,驚呼起來。
謝翎宇終於是有了意識,他看了看半屋子的人,動了動手指,父親,二叔,母親,王氏……范無拘呢?
「他,他?」
他心口一急,立馬咳嗽起來,胸口悶痛,謝夫人立馬上去安撫,淚眼看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眾人,終是忍不過謝翎宇紅著的眼。
「他活著,在宮裡呢。」
謝翎宇於是舒過這口氣,他身子實在太弱,剛剛又心急,已經意識恍惚,又昏睡過去。
也因此,他並沒看見滿眼蒼涼的王氏,也沒看見,拂袖而去的父親。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怎麼就如此看清?」
「他已經有了妻子兒女,你看他心裡想得又是誰,一個男人的責任呢?他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多輕賤?」
「你的好兒子,他在跟著那人跳下去之時,何嘗想過父母妻兒?何嘗想過他是我朝左司馬?何嘗想過他是我謝家這一代的掌戶人?他已經做了原則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我謝某沒有這樣的兒子。」
「我不寬容不理解,你讓我如何理解?他,委身男子,禮義道德何在,尊嚴臉面何在,他想過謝家沒有,想過他的妻兒沒有,他說是有顧念我們些許,就不該和那人有這樣的關係感情,行苟且之事。」
「自私,可笑,他以為這樣給誰看?他成了笑柄你知道嗎?你聽聽別人怎樣說的他?他怎麼從來沒顧慮過他人,這樣肆意妄為,我謝家家教都去了哪裡?他不配做我謝某人的兒子。」
謝夫人聽著謝老爺的怒罵,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她只是心疼她的兒子,心疼她從小到大,沒活成自己的兒子。
【作者的話:
五章左右完結,番外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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