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歲，第一次來酒吧，說起來別人都不信。

可鄭正真的從來沒有來過，他的夜生活基本交給了圖書館和自習室，以至於對於這種年輕人該來的地方，他陌生而又尷尬得像是在外星。

至於現在，他為什麼會在星城最有名的「拾年」？

鄭正縮著屁股坐在吧台前頭，拿著酒水單，比看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時候眉頭皺得更厲害。

「那個，那個，來一杯長島冰茶吧。」

調酒師正在給旁邊坐的一個女生調酒，聽見他說話，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神遞給手裡的酒瓶:「長島冰茶度數很高。」

鄭正愣了一下，有點掛不住面子，本來想硬氣地就要長島冰茶，磨了磨牙，又拿起了酒水單。

調酒師把調好的酒遞給女生，餘光看到鄭正認認真真地看著那張藍色的單子，沒忍住笑:「莫吉托怎麼樣，度數低，挺清爽的。」

鄭正抬頭，眼神像個在幼兒園找不到廁所又不好意思問時被大班的小哥哥拯救的鼻涕弟弟，點點頭，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幹凈的牙。

調酒師低頭調酒，看不出任何錶情，只是在想:「靠，純的跟大白饅頭一樣，真對我胃口。」

鄭正沒看過調酒，好奇得很，一個勁地盯著調酒師的手，直到酒被端到他面前，他才小心翼翼嘗了一口，眉毛眼睛都露著不安:「謝，謝謝啊，挺好喝的。」

調酒師卻偏過頭去。

鄭正覺得有點兒尷尬，只好很尷尬地坐著，很尷尬地一口一口喝酒，偶爾瞟一眼調酒師，內心欣賞他流暢善良的調酒手法。

忽然他皺了一下眉，像是看到了極其令人震驚且氣憤的東西。他伸手過去，話都到了嘴邊。

調酒師卻不著痕跡地攔住他，在他愣神地當口把吧台上幾個人的酒都收走了:「抱歉各位，酒吧剛裝修好，剛剛似乎有東西掉在吧台了，我給各位換一杯酒，算是賠罪。」

鄭正輕輕咬著舌頭，看著他微笑的樣子，來酒吧的理由，一瞬間就被消除了。他低著頭，好久沒再喝酒，再端起酒杯時，才發現下面有一張紙條。

「林科，十二點半下班。」

鄭正收在口袋裡，依舊是呆愣的模樣，只是嘴角慢慢揚起來。

十二點半。

「我下班了，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好。」

「下次在酒吧看見別人下藥，記得偷偷提醒，當著下藥的人的面，不怕被報復？」

「你都不知道他們給你也下了藥？一副純良無知的模樣，還敢一個人來酒吧。」

「為什麼來酒吧？看你這樣，第一次吧。」

鄭正一直很乖巧地聽著林科說話，聽見他問，停下步子，站在路燈下看著他，衛衣帽子下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發現自己好像喜歡男生，有些接受不了，就來了。」

林科看著他，有些失措。

鄭正的眉毛突然揚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個狡黠的兔子:「不過，現在，我接受了。」

林科像是被什麼在心口撞了一下，只覺得心如擂鼓:「那，那你要不要去我家，我給你調長島冰茶。」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