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過了半年，豬九九已經不再像開始那樣怕陸風了，話也就漸漸多了起來，陸風制止了幾次，後來也就隨他去了，無視罷了。

陸風本就不愛熱鬧，他活動的範圍，除了自己的林子，也就多一個，豬九九的小池塘，有什麼需要的，派豬九九買就是了。許多次豬九九深夜才將他所要的物什買回來，一身黃土狼狽不堪。

陸風終於嫌棄地看他：「你做事始終如此，說了不許遁地，怎麼還是這樣遲這樣臟？」

豬九九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將東西放下就走了。

陸風察覺奇怪，豬九九這麼啰嗦，怎麼會一句話都不說？但是他也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看著豬九九拖著步子，帶著他破舊的臟衣裳，離開了洞府。

這一日，豬九九被陸風召來，他正站在一個用竹林圍起來的大湖外頭，豬九九遠遠站著，他知道這地方自己去不得，陸風會生氣。

半晌，陸風走了過來，將一件淡淡赤色的衣服扔進他懷裡：「換上。」

豬九九愣著，見陸風顯出不耐的樣子，忙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手忙腳亂地換上。陸風在他脫衣之時就背過身去，餘光看見豬九九扔在地上的衣服，眉頭便皺起來，使了個法術，給他燒了。

豬九九叫起來，心疼極了，身上的腰帶還沒整明白，就抓著陸風的袖子嚎：「我昨兒洗了，不髒的。」

陸風甩開他，回頭，看見他抓著腰帶委屈的樣子：「賠你幾套便是了，看著眼煩。」又將他拉近，把這手繫上腰帶：「傻子，教你一次，記著。」

豬九九便忘了自己衣裳被燒的委屈，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看著陸風修長而白凈的手，替自己繫上腰帶。

「陸風，你真好看。」

陸風為他整理衣裳的手頓住，拂袖轉身：「我知道，啰嗦。今天去明城聽戲，跟緊了。」他走得很快，豬九九一時跟不上，也就沒看見，他微紅的臉。

豬九九其實在不久前發現了陸風的近視眼，他不敢戳破，於是每次外出時都跟得很緊，偶爾拉一拉陸風的袖子，提醒他走錯路了。這可能是豬九九，難得聰明的一回。

豬九九將陸風「帶」到了戲院三樓的雅室，自己在二樓找了個地方坐著，嗑著瓜子，聽得昏昏欲睡。

突然，他腦袋上被人重重打了一下，瞬間清醒，下意識一句「陸風你幹嘛打我」到了嘴邊，看見罪魁禍首時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穿個紫藍大褂，笑得放肆而得意，倚在三樓欄桿上瞧他：「豬九九，給小爺從後門的臭水溝里撈個鑰匙。」說著，將手邊的一塊點心扔下來：「這是賞你的。」那人是明城城主的侄子蕭章，一頭囂張的狼。

豬九九抬著頭看著他，周圍已經有許多人看過來，大家大抵是在看熱鬧的，嬉笑著揶揄：「誒，豬九九，快去啊，賞都領了，怎麼不去啊？」

豬九九臉漲的通紅，低著頭，手攥著衣袖，只覺得今天的羞辱比以往更甚，這模樣，可不要讓陸風看見了才好。

蕭章見他半晌不動，有些生氣：「喂，你倒是動啊，哎喲，今兒穿得不錯嘿，是給哪位少爺賣屁股領的賞啊。」一圈人哈哈哈笑起來，看著豬九九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長。這日子本就無趣，抓著個不相幹的人調笑兩句，像他們這種閑人，是不會覺得有什麼過分的。附和他的人多了，蕭章也就更加得意起來，還裝作很寬宏大量的樣子：「罷了，那金鑰匙丟了就丟了吧，小爺可不敢得罪你，哪個人眼神不好看上你，怕也眼瞎認不出本公子來······」

豬九九聽他對陸風出言不遜，頓時就惱火起來，氣的眼淚都出來，平日里被欺負還只會傻樂的他，第一次想要還手，想要把那個人狠狠打一頓，打的他說不出這些腌臢話來。

正在豬九九鼓起勇氣想不顧後果狠狠罵一罵蕭章之時，只聽見一聲哀嚎，蕭章捂著自己的嘴倒在地上，血從指縫汩汩湧出。陸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旁邊。

「本座眼神不好，不小心傷了蕭家公子，實在抱歉。」陸風並不看他，語氣卻不好的很：「不過蕭公子還是注意著言行為好，不如回去問一問令叔父，本座的輩分，這豬九九是我收的小徒弟，怎麼算，你叫一聲叔叔也不為過，以下犯上，掌嘴，算是本座賞你的一個教訓，領著吧。」

豬九九第一次聽陸風說這麼多話，更不用說在場的其他人了。

豬九九隻覺得陸風生氣了，他想論誰被蕭章說的那些腌臢話污衊了，都會不樂意吧。

卻並不知道，陸風活了兩千年，這才是第三次出手傷人。更不知道，陸風將他稱為徒弟，給了他一個怎樣高的輩分。他和陸風都不知道，這場戲落幕，陸風的舉動，已經宣告了整個靈界，豬九九和陸風，有著怎樣親近的關係。兩位當事者，卻都不自知。

回了洞，陸風身上的冷氣一絲一毫都沒消下來。豬九九也是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又做了什麼錯事。

陸風看著豬九九委屈的模樣，忽然嘆氣。

「從今天開始，你跟我學法術吧，我教你一次，記著，自己練。」

豬九九仰頭看他，毫不掩飾的驚訝和狂喜，眼睛亮晶晶的，像月夜湖裡的水。

陸風扭頭，看著自己的茶杯：「以後，不許讓人欺負了。」

豬九九咧開嘴，傻樂：「誒！」

陸風側頭瞧著滿心歡喜蹦出去的豬九九，又低下頭瞧瞧自個兒的胸口，苦笑著說道：「你跳得太快了，不該的，明年就是雷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