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開始，陸風每隔幾天就會教豬九九一些法術，每次都是看著他，很清冷的說一句：「看好了，教你一次，記著。」

豬九九總覺得自己很笨，每次陸風教他新的法術時，他才剛剛學會怎麼使用上一次教的。陸風卻知道豬九九很聰明，至少，他都學會了。

陸風再次意識到。豬九九其實也已經一千五百歲了，他之所以這樣單純，是因為沒有人教他為人處事的道理，是因為他本性良善。陸風這樣想著，看著自己笨手笨腳琢磨法術的豬九九，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多事教他。這樣活著，未免不是好事。

這樣過了幾個月，豬九九進步很快，已經保證能夠不被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欺負，他很高興地和陸風說：「今日我幫驢大嬸磨了十擔包穀，一點兒都不累呢，果然最近有長進。」

陸風很不快的白他一眼：「教你法術，就是讓你去做人僕人的？」

豬九九很委屈：「我是看驢大嬸······」他氣急，一時失語，只能坐在那兒鼓著嘴盯著陸風。

陸風瞧他漲紅了了臉，失笑，說這豬今兒怎地這麼不禁逗：「九九，可是太熱了？」

豬九九點點頭，搖搖頭，突然瞪大眼睛，伸手捧著自己的臉，上下摸了兩把，大驚：「壞了！」說著拔腿就往外跑。

陸風反應過來，追上去，眼前模模糊糊的，一會兒就不見了豬九九的身影。陸風手一揮，現出一塊玉片，放在眼前，卻還是遍尋不見。他有些急了，閉眼運氣，林中靈獸驚逃。陸風睜眼，顏色晦暗，往山洞口走去，在人深的灌木中抱出一隻奄奄一息的九尾豬 。

應該說，是剛剛斷了一尾，傷口未愈的「八尾豬」豬九九。

九尾豬修鍊升級時會斷尾，時化為原形幼體，昏迷三日，不進水米，高熱不止。

此時剖心取之，可得百年修為。

這是九尾豬，為何往往獨居的原因。因為他們太蠢了，太容易信任他人，往往會成為他人的活丹。

陸風將粉色的，八條尾巴的，嘴裡微微呼著熱氣的豬九九放在搖椅上，輕輕撫著他的頭，說：「傻子。」

豬九九還在昏睡，陸風一人來到了那用竹林圍起來的大湖，他坐在湖邊，看著朗朗明月，看著點點繁星。

「我做不到。」

他說，看著湖對岸，那隻垂垂老矣的母鹿，和她身邊，那隻沒了角的公鹿。

他想起千年前，龍族雷劫，他看著自己的父親意氣風發地走上登仙台，看著自己的母親將父親鮮血淋漓的身體帶下來，看著自己的母親守著父親熬了八十一天，看著自己的父親變成一隻普普通通的靈鹿，沒了角，再不能成人型。

他想起母親瘋了一樣往林子後面去，念叨著，九尾豬斷尾了，斷尾了。然後失魂落魄地回來，抱著他哭啊哭啊：「風兒，聽為娘的話，在九尾豬斷尾之時取了他的心，在你雷劫之時服下，一定要在那八十一天服下。」她哭啊哭啊，陸風就睡著了，等他被雷驚醒，母親已經成了現在的模樣。

陸風那是多麼年輕，用自己的眼睛在樹妖那裡換了真相和靈藥。

九尾豬斷尾時的心臟，是修仙最好的丹藥，他母親知道鹿林後面那家九尾豬的小兒這幾日第一次斷尾，於是······可是八十一日已過，木已成舟，他母親從九尾豬夫婦那裡得此消息，心火頓起，一時發狂，將本能壽終正寢的九尾豬夫婦殺死，天降雷劫，剝奪靈力。陸風用靈藥養著父母，他不能和他們說話，他只是，不甘心。

所以呢，自己本來不就是故意的嗎，在即將雷劫之時遇到豬九九，教他法術，給他靈藥，此時，他斷尾了。

你還在等什麼，陸風。

你不過是一隻想當神仙的玄鹿，你不過是一個想完成母親遺願的兒子。

陸風，別猶豫了。

你不能再等了。

豬九九醒來時，覺得極餓，嘴幹得厲害，這次斷尾太突然，他進步太快，根本沒有準備。

如今他在鹿洞里，桌上有泉水，還有果子，只是，陸風不在。

豬九九把肚子吃得飽飽的，走出洞，他墊起腳，用手圈起一個喇叭：「陸風！」

陸風站在他身後的山石上，輕輕應了一聲。

豬九九回頭，迎著太陽笑著看陸風：「陸風，我斷尾了，謝謝你教我法術。」

他看過去，陸風背陽站著，看不清面目。

他只能聽見陸風說：「傻子，我只說一次，記住了。我還會教你法術，很多，你要好好學，好好練，不能被欺負，你要知道這個世上有很多壞人，你要聰明一點，你要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斷尾，好好藏起來，不要被人找到，你還要多笑。聽到了嗎？」

豬九九撓撓腦袋：「我努力學，可是，我笨啊，還有，世上也有很多好人啊，我不藏起來，你也會照顧我啊，像這次······陸風，你今天話好多。」

「是嗎？」

「嗯。」豬九九說：「你的聲音，很好聽。」

陸風被豬九九眼裡反射的陽光晃了眼，背過身，他嘆氣。

你的聲音，也很好聽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