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瘟疫
小說: 撿來一朵爛桃花 作者:牙狐 字數:2963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6:10
玉晟堯拿著一塊穿著紅繩的褐色物體,站在大廳中發著愣,門外一人直直闖進來,幾步就奔到了玉晟堯跟前,一把奪過這塊「藥」。
來人冷笑:「就是這東西?你就用這個把自己賣了?」
玉晟堯無奈,將那物什拿過,放在桌上:「什麼叫將自己賣了,澈風,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他了。」
來人撣撣袖子,坐下,方才的慌亂和揶揄漸漸褪去,現在,倒和玉晟堯有幾分相似的從容安靜:「那莽夫,就只能放在軍隊里,看個人都看不住,我不過才出去一日,你就去了難民營。」
玉晟堯笑笑:「唯一一個,沒有瘟疫爆發的難民營。」他伸手附上自己的臉:「澈風,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澈風愣住:「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他伸手拿起那塊東西:「真有用?」
玉晟堯搖頭,他現在的確覺得自己有些輕率,但卻無從後悔。那婆子將這東西與那啞女的手,一同交到他手上,便斷了氣。那個難民營不大,一百多個人,卻是唯一一個沒有爆發瘟疫的難民營,據說是原本得了病的,不出五天也就好了。那將領,也就是他的親信澈風的副手劉二壯,昨夜在抱怨的時候無意中說到有個瘋婆子,整天嚷嚷著見王爺,有方子治瘟疫。他探聽了一下,知道這情況,不顧那莽撞將領的阻攔,決定去看一看。
於是得了這物什,哦,還得了一個未婚妻。
據說婆子將這個東西當作護身符送給啞女,,他半月前下令分發了一批藥給各個難民營,本是無奈之舉,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而這個啞女不小心將它掉入煮藥的鍋中,沒曾想,竟然治好了瘟疫。那婆子也是個聰明的,打聽了一下就將這物什牢牢抓住,嚷嚷著要見王爺。
澈風真是被他氣得半死,還得替他安頓那啞女,現在兩人坐在這兒,看著這物什,相對無言。
坐著等到了天亮,栁州的軍醫過來複命。
「啟稟王爺,澈風大人。」
「說。」
「此物乃是是桃膠,化在我們分發給難民,用來控制瘟疫的湯藥中,確有奇效。昨夜下官與幾位名醫連夜制出了方子,今早已經試過了,不出三天,定能病除。」
澈風轉頭,看見玉晟堯清秀的臉上,陰霾漸漸散去,終於出現輕鬆的神色:「劉管家,派人去桃林摘桃膠,今日之內,將藥送到各個難民區,快!」又站了起來,按捺不住興奮地走了兩步,方才反應過來:「辛苦薛大夫了,等瘟疫過去,再行獎賞。」他泛青的眼底一瞬間失去了掛著重石的繩子,眼角垂下,嘴角卻是上揚,滿是頂著大風翻山越嶺後,沐浴在陽光里的輕快與乏意。
澈風也笑著看他,等他終於平復了心情,才開口:「我會去寫書信送去朔州,你先歇著吧,身體要緊。」
玉晟堯點點頭,往內廳走去。
澈風看著他清瘦的背影:「那位女子。」
玉晟堯腳步一頓:「幸苦你了,就下個月吧。」
「你當真要娶她?」
「澈風!」他似乎有些惱了,長長的沉默,又似乎長嘆一口氣:「是誰都無所謂的,你去吧。」
澈風看著他,忽而一拳砸在桌上,轉身離去的時候,卻又淡定平靜,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此時,已經是初秋,城西的桃林里掛滿了青蔥的毛桃,有的剛剛泛著紅,沾著綿延細雨過後的水汽,在陽光里閃著光。熙攘的人群湧進來,打破這清冷的氣氛,熱鬧的,繁忙的,模式化的。每個人都盯著桃枝上的桃膠尋,那些青蔥的,鮮活的桃子,竟然只有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忍不住落了眼睛,伸了手,卻在咬了一口之後,吐著舌頭跑開了。
人的心眼是很小的,心裡藏著事,眼睛就睜不開,看不切了。
人又是很記仇的,沒熟的桃子是澀的,所以,不會再吃了。
玉晟堯實在是乏了,稍微洗漱之後,就倒在床上睡著了,一睜眼已經是黃昏,下人連忙布了晚飯,他召了管家來,一邊不緊不慢喝著粥,一邊聽其彙報城中情況。
玉晟堯其實並不很擔心了,只是性格使然,確認了藥物有效,瘟疫已經控制住,他披了外衣往書房去。
「王爺,外頭起風了,多穿些吧。」
「不妨事。」
澈風果然在書房,看見他的穿著,輕微皺眉。呈給皇上的文書已經寫好,玉晟堯取了印蓋上,派人連夜送了出去,他坐著與澈風說了一會兒話,不到半個時辰,澈風催他回房不下四五次。玉晟堯不以為然,卻還是被他趕了出來。
他想,自己這個王爺當得真是輕鬆閑散,又想,自己哪裡那樣身子弱,須得他們處處惦記。想著想著,他就咳了起來,肺里如同風箱一般的在響,他坐在床邊,窗戶開了縫,風就這麼鑽進來,他好容易止住了抖,起身關窗,轉身的時候,瞧見了鏡子里的自己。
少年一樣的容貌,眉眼都是柔和的,眼頭的鋒利和玉家人慣有的一樣,卻怎麼也張不開。他身形不小,骨骼比少年要稍顯硬朗,但怎麼也不像一個領兵十五年的人。
馬上,就二十又九了。
玉晟堯苦笑一聲,身子一下軟了下去。
久勞,重慮,傷風,病來如山倒。
玉晟堯躺了半個月才好利索,此時瘟疫已經消除,澈風奔波各處安頓災民,劉二壯帶領兵士打擊寇匪,自然又是一件記在小玉王爺名頭上,寫在話本里的功德。他在城中巡查一圈,有些老爺先生與他搭話,也就應付著,待到回府已經天黑。
玉晟堯坐在廳中吃飯,拿起筷子,突然頓住:「那位姑娘?」他望向管家,話說了一半也不再說。
管家是栁州的老人,又是劉二壯的大伯,跟了玉晟堯十三年,將他看得與自己唯一的親人劉二壯一般重,玉晟堯又長了一副少年面孔,因此就帶著長輩的心思了:「王爺還記著人家呢,接回府就不管不顧,再等些日子,老身就要自作主張將人安置咯。」
玉晟堯面子上有些臊,細想想確是自己不對,於是使了人將她喚來吃晚飯。
那日玉晟堯又急又累,沒怎麼看清這位女子的樣貌,待她上了桌,卻是驚訝了一番。
那人穿著淡青色的素衣,戴著銀簪,未施粉黛,眉眼輪廓比一般女兒硬朗一些,身量也比較高大但是卻長著一雙桃花眼,鼻樑挺翹,嘴唇殷紅,坐在那兒吃飯,臉色自然,倒被玉晟堯看出一分不卑不亢的氣韻。
管家早就提醒過玉晟堯,那姑娘是個吃過苦卻有傲氣的,一手操辦了喪事,在王府住了小半個月,該怎麼辦怎麼辦,一點沒有小戶人家低眉順眼的自卑,也沒有窮苦人家縮手縮腳的膽怯,就是不理生人,還是他與姑娘熟一點,又和難民營的人打過交道,才曉得婆子叫她「晴兒」。
玉晟堯看著她身上的粗布素衣,有些不快:「晴兒姑娘住的可習慣?」
過了一會兒,那姑娘才抬起眼來,伸手自己又添了一碗飯,點點頭。
玉晟堯想著,這似乎是第三碗了,看著已經空了的紅燒魚的盤子,笑了一聲,示意再做一份上來,又說:「你日後就是這王府半個主人,自然有下人服侍你,早些習慣才好。」
她突然止住,搖搖頭,放下碗,第一次顯出難堪。
玉晟堯知道她似乎是不願意的,從來不要下人服侍,沐浴飲食都是一個人在房裡,穿衣用度,也是很謹慎的樣子。但是,他玉晟堯從來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他站起身,抖抖下衫:「這是令母遺言,本王重諾,你也無需有負擔,本王願意娶你。孝期三年,你在王府難免尷尬。」
聽到這裡,姑娘的眼睛動了動,難掩期待。
「所以就在這個月辦了婚事才好,你早些習慣,劉管家,你多顧著。」
管家也是被嚇愣,忙應了,轉身就去翻黃曆瞧日子,一邊可憐自己的老骨頭,一邊感嘆小王爺怎麼突然如此著急果斷,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只聽咔嚓一聲,那姑娘眼中情緒不明,手中的筷子已經當中折斷,等有人遞上新筷子時,她已經恢復如常,接過筷子,伸向新上的魚。
沒人看見,夜深時,那位晴兒姑娘的房裡,一個身影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裡,憤恨地蹬腿:「我去他大爺的,老子有個屁的負擔,你願意娶我?娶你大爺,小爺我還不願意嫁呢。」
這聲音,渾厚低沉。
只見他翻身起床,皺著眉,一臉煩悶,走到側屋,將身上的女衫一把撩起來掖進腰側,扯帶掏鳥,對著尿桶暢快地一氣呵成,水聲停下的時候還抖了抖。
「啊呸,小爺的鳥只怕比他還大,嫁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