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琹這還聽不懂?眼睛瞬間亮了，正要確認，聽見馬車裡傳來玉晟堯虛弱沙啞的聲音：「這是哪裡？」

周琹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他扶起來：「往湖廣去的路上，你覺得舒服點兒了麼，喝點兒粥？」玉晟堯撐著身子想坐正，最後還是無力地靠在周琹身上，抬眼看了看馬車外的陶風，終於松下心中攪著的那根繩子，舒了一口氣：「行，稀一點。」

陶風點點頭，示意自己去取粥，周琹則將二人的打算和玉晟堯講了，二人頗為默契地避開陶風的話題。

玉晟堯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還有多久能到湖廣？」

「趕路，三四天吧，你撐得住嗎？」周琹有些擔憂：「你到了湖廣，是住在舅舅那裡，還是先回栁州？」

周琹半摟著他，右手扶住他的胳膊，左手虛搭在一邊，玉晟堯將手放置其上，似乎無意：「老毛病要什麼緊的，你不願意我跟你去南巡？」周琹將手反過來，手心朝上，兩個人都只是這樣放著，並不多觸摸動作：「我願你身體康健地做你的栁州城亞真王。」

二人無言，此時陶風回來，於是抓緊行程。

第四天傍晚，他們終於和古恆逸派來的人遇上，玉晟堯這幾天身子好了很多，他們也才敢如此趕路。

入了湖廣，周琹立刻和古恆逸玉晟迪商討事宜，玉晟堯也終於撐不住，被好幾個大夫接手過去。

古恆逸的身份不宜暴露，免生事端，他們思慮來去，還是決定快刀斬亂麻，幹凈果斷，儘力一次將這淤泥中的爛根徹底拔除。周琹好些天沒怎麼休息，被逼著躺了不到五個時辰，還是爬起來集結兵馬，帶著浩浩蕩蕩的南巡隊伍奔赴黔省。

而玉晟堯終於從混沌的藥氣中驚覺什麼之時，周琹已經走了兩天了。

「你讓我去，你讓我去，你不許攔著我，你憑什麼攔著我？」玉晟堯穿著褻衣，用儘力氣推著阻攔在門口的陶風：「你讓我去！」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在嘶吼著。

陶風將玉晟堯幾乎是抱住按著坐在床上：「那你有憑什麼去？玉晟堯，你先問問你自己，回答我，為什麼要去。」

玉晟堯頹然地坐著，頭垂著，半晌，被子上便現出點點水痕。

陶風終究是不忍，伸手欲摸玉晟堯的頭，又尷尬地放在半空，然後收回來：「我沒這個本事送你過去，我叫逸主來，該怎麼和他說，你自己好好想想。」

該怎麼說？

說自己因為周琹不在而覺得毫無安全感？說自己想念他在自己身邊時的安定感而夜不能寐？說自己擔心他面對敵人莽撞而衝動從而遇到危險？說自己擔心他沒有人可以商量擔心他不會照顧自己？

說自己根本不想他一個人，想陪著他，無論何時何地，越久越好？

說自己想看著他，想守著他，久一點，再久一點？

說自己愛他？

古恆逸和玉晟迪來時，玉晟堯已經穿戴整齊，端正的坐著，臉上只微微一點兒血色，更顯蒼白憔悴，但是他咬著牙，目光堅定：「哥哥，我要去找他。」

古恆逸想到自個兒親外甥周琹，就對這個便宜弟弟沒好感，冷冷道：「理由。」

玉晟堯抬頭看著他們，忽而一笑，彷彿秋末突然盛開的蓮花：「他是我的王妃。」

古恆逸好氣又好笑：「好，我們會派人送你去黔省，記住你今天當著我們的面說的這句話。」

玉晟迪欲言又止，私心裡並不想他去冒險：「進了黔省，你自己萬事小心，莫叫我們擔心。」

陶風只是看著他，微微笑著：「別再騙人了，說真話是最輕鬆的。」

而周琹剛剛和黔省的知府虛與委蛇，噁心得夠嗆，回到歇息的地方，有人來報，說玉晟堯來了黔省。

周琹一時氣血上涌，又氣又急，砸了一個杯子：「他怎麼！」還是不捨得說什麼，自己在房裡來回走著。

「誰讓他來的？」

「幾時出發的？」

「到哪兒了？」

「什麼時候能到？」

「幾個人跟著？」

下面的人一個一個回了，他終於有些放下心來，然後突然神色一凜，身子一閃，躲過一個飛鏢。下面的人立刻圍上來，一時劍拔弩張。

周琹揮手讓他們下去，自己拔出飛鏢，邊打開上面的布帛邊說：「他們自然早就知道我們的住處，到了人家狼窩了，見著狼還能是稀奇？」然後伴隨著目光落在布帛上，整個人一瞬間失去精神魂魄，幾乎站立不能。綁布帛的，是玉晟堯的頭髮，帶著草藥的味道，黑中泛著青灰，不會錯——

「城外，峰林，來見你的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