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看不見的時候，聽覺，觸覺，會被放大無限倍。

玉晟堯是被熱醒的，他原本是蜷縮著靠在石室壁上，現在整個人躺在地上，仍舊覺得有如火燒，他把手和臉貼在冰涼的石頭上，想更舒服一點，想讓被灼燒得沒有理智的頭腦清醒一點。

突然，他睜開眼，狠狠朝著地上撞去。

疼！真疼，但是還好，自己還是知道疼的。

玉晟堯好歹在外闖蕩十餘年，不至於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個怎樣的境地，他固執地相信著陶風，卻忽略了陶風或許也只是被隱瞞著的棋子，好一個厲害的人物。玉晟堯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接觸冰涼的空氣，他扶著牆站起來，摸索著往牆角走，他記得吃完的碗筷放在那裡。

「啪」地一聲，玉晟堯緊緊攥住一塊鋒利的瓷片，他想，自己必須要撐過去。

如果撐不過去呢？

玉晟堯僅存的意識在火焰上炙烤，渾身上下又熱又軟又麻，每當他覺得自己快要沒有力氣，他就在胳膊上狠狠劃一個口子。

好想活下去，好想活著見到他，雖然可能陪不了他多久，但哪怕是多一天呢，再多一天，就能告訴他，對他的歡喜，有千千萬萬個那麼多，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那麼多。再多一天，自己能和他同枕而卧，能看著他醒來，能親手為他繫上髮帶；多一天，自己就能為他洗手作羹湯，就能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和他談天；再多一天，說不定自己就能更勇敢一點，能靠在他懷裡，享受熟悉的溫度和安穩，能同看一本書。

好捨不得，真是好捨不得，如果自己比現在更加殘破不堪，他會不會嫌棄？

周琹，你怎麼不在？你怎麼還不來？

若是清醒著的玉晟堯，是絕對不願意周琹為他做任何犧牲的，他不願意成為累贅，更不願意成為別人用以威脅周琹的手段。

但是他現在被慾望和絕望支配，尚存一絲理智的時候，他還能擔心陶風的處境，現在，他只覺得痛苦和委屈，整顆心整個人都只能想到一件事，一個人。

周琹，周琹，你這個混蛋，你怎麼不在這裡。平日里無論我多冷淡多煩惱，你都要纏著我顧著我，你怎麼能把我丟下，你怎麼能不要我。

周琹！

周琹·······

周琹？

「玉晟堯，玉晟堯！！！！」

「堯兒你別嚇我？」

「你給我清醒一點，你撐住，你撐住！」

是不是你來了？我的琹兒。

玉晟堯睜開眼，陷入無邊黑暗，但是他一點也不怕了。

他來了。

玉晟堯手中的瓷片掉落在地上，已經幹涸的血痕縱橫，周琹一顆心被緊緊攥住呼吸不能，他將這個軟似無骨的人抱在懷裡，衝出石室。

「一個不留，全殺了！」

他眼神透著狠戾，讓人害怕而敬畏。

「我絕不會給你下一次機會。」

周琹抱著已經是臉上和半個袖子上全是血的玉晟堯，走過遍布屍體的道路，玉晟堯緊緊抓著他，渾身止不住的發抖，貼在他身上，吐出灼熱的呼吸。

周琹沒有回城中，他去了暗樓分部，現在不必藏了，要打，就正面來，他怕他什麼，最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周琹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還怕他什麼！

幾乎是剛剛關上門，玉晟堯就整個人纏在他的身上，雙手扣在他頸後，卻仍舊在發抖，身子緊緊貼在他的胸前，衣襟微敞，顯出他異於常人的溫度。

玉晟堯一向體溫偏低，這個溫度很不正常，周琹當然知道，那些人對他的玉晟堯做了什麼，他憤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但是他不能。

「你受傷了，我們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周琹低下頭和他說。也不知道玉晟堯聽進去了沒有，他是不住擺頭，一個勁向他懷裡鑽，像個小孩兒一樣。周琹從未見過他這般依賴的模樣，一邊心軟得像三月融化的雪，一邊又心疼得像臘月的風。

他知道玉晟堯是沒有自己的意識了，幹脆將二人衣衫褪凈，泡入止血的藥湯之中，玉晟堯晃晃頭，趕走旖旎的心思，有意和玉晟堯保持距離，用伸手棉布擦去他傷口上的血跡，自己身上也胡亂抹了抹。正當他擦自己臉上的血時，忽然貼上來一個溫暖柔軟的人，額頭抵在他肩上，手伸過來環住他的腰，用彷彿帶著巫蠱邪魅的聲音：「抱抱我。」

周琹一瞬間渾身僵硬：「玉晟堯，你撐一會兒，大夫馬上就來了。」

「我不要。」像小孩子耍無賴，他幹脆四肢並用抱上來，周琹一個激靈，幾乎立馬竄上一股火。

周琹的聲音帶著壓抑：「你聽話，你中了毒，大夫來了就好了。」

「我不要大夫~」玉晟堯幾乎是在撒嬌，他將頭埋在周琹脖頸，吐出纏綿的熱氣在周琹的喉結上，周琹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看著吃吃地笑，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周琹抓在桶沿的手瞬時青筋畢露，咬著牙哄：「你不要大夫，那要什麼？」

玉晟堯抬起頭，朦朧的眼望著周琹，他伸手撫摸周琹的臉頰，在他的眼角逗留，小手指戳在他的酒窩上，笑得迷魅：「我要你。」

周琹心頓時涼了，眼角和酒窩，這是他最像陶風的地方。他身上的溫度隨著心寒降下去，澎湃跳動的那裡也冷靜下來。他捧著玉晟堯的臉，幾乎是帶著虔誠在問：「你要我？」

「嗯。」堅定而傻氣地點頭。

「我是誰?」

玉晟堯似乎很不解他為何這樣問，嘟起嘴不高興地看著他：「你還能是誰？你不是本王的王妃嗎？」

「我是。」周琹眼裡已經帶著淚：「但是我忘了我是誰，你告訴我，好不好？」

「晴兒啊，你是。哦，不對，你是琹兒，你是啊，」玉晟堯把臉湊過去，鼻尖對著鼻尖：「你是我的周琹，我的愛人。」

周琹只覺得一股熱流在胸中流淌澎湃不可控制，他也不想控制，他吻住那人溫軟的唇，將他狠狠抱在懷裡。

「我是，是你的，是你的愛人。」

火起燎原，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