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晨淺。

南方已經進入初冬，窗外已經起霜了，陽光照上來，融化的霜水順著屋檐滴落，湮沒在草叢中，悄無聲息。

周琹正在替玉晟堯包紮傷口，昨日兩人有些亂來，他也不清楚玉晟堯傷勢如何，今日起來，看見一床狼藉，自然是後悔不已。又想到二人已經有了如此親密的關係，玉晟堯昨日對他是如何依賴纏綿，又覺得絲毫不後悔。

天大亮，玉晟堯終於睜眼，迷茫的看著床頂，又看看周琹，復而又閉上眼，只是慢慢的，耳朵紅了。

周琹反應過來，也大窘，忽然不知道怎麼反應：「那個，你，你再睡會兒，我，我去給你拿點兒吃的。」

玉晟堯把臉埋在被子里，轉過身去，悶聲嗯了一聲。

周琹站起身來，一時有些腦袋發空，來迴轉著不知道做什麼，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出門了。

古人雲，初來異地，不習水土。這二人，是初歷雲雨，不習人情。

聽見周琹關門的聲音，玉晟堯才緩緩將臉探出被子，一張臉臊得緋紅，床上還滿是兩人歡愛的味道，他剛剛悶著氣，此時深呼吸，滿鼻滿心都是周琹的味道，讓他不由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將自己裹成個繭子。他昨日雖然被藥物控制失了神志，但記憶卻是有的。

想來自己三十齣頭，竟然······勾引了「外甥」。

玉晟堯想到這裡，恨不得把自己這張老臉埋起來永遠不要被人看見才好。雖然三十多了才初嘗巫山雲雨，但是，他不是真的未經人事的少年郎，玉晟堯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幹凈整潔，劃傷都被包紮好，只有······玉晟堯又紅了耳朵，迅速穿好衣服鋪了床。

怎麼辦？

難不成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怎麼可能啊！

玉晟堯此生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狀況，讓他不知如何處置，他圍著房間慢慢走著，其實就是不想坐下，想給自己找些什麼轉移注意力。這個房間應該是周琹專用的，看格局是暗樓分部。玉晟堯也覺得自己這是傻了，周琹總不可能把自己帶去黔省官府。他這麼想著，一邊順手打開周琹放在桌案上的一個盒子，一打開，他血就不往臉上去了，而是匯騰在他的心口，飽滿熱烈。

幾本兵書，一把匕首，一個手帕。

他以為這些東西被自己放在角落，早就被遺忘，沒想到周琹還記得，周琴還在意。玉晟堯忽然發現自己真的可以什麼都不顧慮了，有一個這樣愛你的人，幾世的福分，為什麼不好好珍重。

人生在世，長則數十年，短則一朝一夕。還有多少時間留給相愛的人浪費。

玉晟堯幾乎是一刻也不能等，他想見周琹，想立刻見到他。

他坐不住，也站不住，他想知道周琹在哪兒，是不是在過來的路上，即使只有半刻，他也想衝出去迎他。

玉晟堯打開門，正正撞上周琹。周琹明顯已經站了一會兒，此時尷尬得話都不會說，見他這模樣還以為他要走，下意識伸手攔他，嘴上卻說著別的話：「你餓嗎，不餓的話忍忍，馬上午飯了。」說罷一雙桃花眼直直望著玉晟堯，生怕他說什麼自己不想聽的話。

玉晟堯一顆心軟得像熟透的蜜桃，噗嗤噗嗤冒著甜水，他莞爾一笑，上前一步撞進周琹懷中：「我不餓，你陪我待會兒。」

周琹卻是久久沒有動作。

玉晟堯也有些覺得難堪，半退開看他，只見周琹掛著一臉痴笑，原是驚喜得不知所措了。這時見他退開，情感先於意識，一把摟住他。玉晟堯靠在周琹懷裡，聽著對方胸膛里年輕的心跳，若能永遠留在此刻，請讓我永遠留在此刻。

二人飯後還是去了黔省府衙，用周琹的話講，咱們可不能露怯。

周琹這性格藏不住事，一路上總用眼睛困著玉晟堯，恨不得將人時刻放在手邊才好。玉晟堯夜裡忍不住，極其嚴肅地和他說，在外人面前收斂些。

周琹哪裡會依，他好容易才得到玉晟堯的回應，和愛人心意相通的快活心思怎麼能藏得住，再說了，他恨不得全天下認識他周琹的人都知道玉晟堯是他的愛人。於是他很是委屈：「為什麼不行。」一邊說著一邊還噘著嘴，生怕旁人不曉得他委屈。

玉晟堯好笑地哄他：「幹嘛非要讓人看見，難不成旁人不看見，就不是真的了？」

「可不就怕不是真的嗎。」周琹幹脆耍小孩兒脾氣，抱著玉晟堯的腰往床上倒，手腳並用纏住他：「越多人知道越好，怕你跑了，怕你不認賬。」

玉晟堯也不掙扎，反將臉往周琹身上蹭，他本就長了一張少年人的臉，這樣一看，周琹倒像個哥哥在欺負人。玉晟堯極少撒嬌，至少現在的周琹還未曾熟悉他這個樣子，瞬時手腳都放開，整個人酥軟的一塌糊塗。

「我不會走的，我一直陪著你。」

周琹笑這撐起身子俯看他：「一直是多久？」

玉晟堯仰面躺著，眼裡彷彿盛滿璀璨星河，他用指尖輕輕勾畫周琹的下頜線：「千萬年是不是太久，我只爭朝夕。」

周琹的一顆心這才彷彿落在實地，他彷彿一整天都在做夢，生怕一放手，玉晟堯就永遠消失，再不回來。他將唇印在他額頭，喃喃低語：「朝夕相伴，一生相隨。」

玉晟堯捧著周琹的臉，呼吸將眼淚也蒸發，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敢說出這句話，哪怕他不管不顧來黔省時他也從未承認這句話。

「周琹，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