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終於找到那人了。他撐著一把傘，站在被沖刷得朦朧淺淡的路燈下，滿心旖旎。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落在水泥地上，帶著勢必要砸出坑窪的狠絕勁道。李越在角落裡蜷著，戴著耳機一派淡然的模樣，等雨停。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已尋了來。

李越隔壁最近搬來了人，他性子很是孤僻，平日里也不大同人往來，倒是不太在意這些的。只是這裝修的聲音在悶燥的六月天氣里實在是擾得人心煩，本就熱，如今更是添堵。

他終是不耐，去敲了門。

門沒關，能瞧見裡頭在正午陽光下揚起的塵土來，與拿著電鑽鑽孔的工人。

李越皺著眉，敲了門。

聽見響動，裡頭的工人停了動作，卻礙於一旁的響動不得不放大了聲音，道:「你找誰？」

「這裡的業主。」李越說。

然後他就看見那個人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出來，見到是他，倒是有幾分故人相逢的高興，道:「是你啊。」

是你啊。

李越想起那天晚上，他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豪雨困住。身旁的人接連被一把把雨傘接走，唯有他自己縮在角落裡。他知道的，沒有人會來接他。

那句話講，別人都在等送傘人，我卻在等雨停。

那時那刻用在李越身上，倒很是應景。

那人便是在此種情狀出現的。

那場雨下得無休無止，似是要將這城市傾覆才肯罷休。

「走吧，我送你。」那人說。

李越聽著歌，只隱約覺得有人在同自己說話，耳邊卻是歌聲。他抬起頭，取下一隻耳塞，看眼前的人，問:「你是在和我說話麼？」

「我吃飯時就瞧見你在這裡了。」那人笑著，「也不知道雨什麼時候才停，你總不能一直等在這裡吧？我送你。」

那人說他才吃了飯，李越卻聞見他說話時嘴裡的淺淡薄荷味，好感便生了三分。他點頭，應允。

李越同他比，矮了半個頭。就由著那人執傘，走過這漫天雨幕。

李越不善與人交談，也不知自己怎麼就應了這人，由得他將自己送回家去。此刻他不說話，那人也不說話，氣氛略微有些尷尬。李越有些無力，那便這樣罷。

待到了自家樓底下，李越同他道了謝，那人只溫文地撐著傘，說:「不客氣。」

李越在轉身時，才恍惚發現那人似乎整個左肩都濕了。他急忙回身去看，卻只見個瘦削的背影來。

那人站在那裡，很白，卻又透著一股子的秀氣與和暖。仿若四月里的紅櫻桃襯著綠芭蕉，很是清新的模樣。

李越還不曾答話，那人便已經接話，道:「吵著你了罷？我自己在這裡帶著也嫌鬧得慌，難為你這麼久才找上門來。我再過兩天便好了，到時候請你吃飯賠罪好了。」

這番話講得李越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說:「不用了。」

轉身便要回屋子去，卻又停下，轉過身，見那人依舊笑眯眯瞧著他，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