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呀嘛小二郎

背著那書包上學堂

不怕太陽曬

也不怕那風雨狂

……

所謂的小二郎姓蕭名仲，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在他很小的時候，大家喜歡叫他小二郎。

年幼的蕭仲和歌中那個甚喜讀書的小二郎其實大不相同。相反的，蕭仲是個無論颳風下雨烈日炎炎都會逃課的學生，往往弄得先生束手無策。

而之所以有那首童謠，估計是誰用來諷刺蕭仲的罷了。

采蘑菇的小姑娘

背著一個大竹筐

清晨光著小腳丫

走遍森林和山岡

……

每當年幼的故涼聽到小夥伴唱這首歌笑話他時，故涼都會被氣紅一張臉。

故涼是去采蘑菇了，因為他是郎中的兒子，所以幫忙采藥是天經地義。至於光著腳，不過是因為不小心崴進泥里，於是脫了鞋襪去河邊清洗而已。

但是很不幸的，這件事被小夥伴們編成了童謠，用來笑話他。

命格因果，陰差陽錯。

傳說中的小二郎和傳說中的小姑娘，相遇了。

好不容易逃出了教書先生的魔爪，蕭仲深呼吸一口，閉眼躺在了山林的一棵樹下，琢磨著待會兒是去捉蚱蜢，還是撈魚。

突然有腳步聲越來越近，蕭仲再一睜眼，就見到了一個模樣清秀的同齡男孩兒站在面前。

故涼打量著躺在腳邊的人，然後冷冷開口「起來，你擋住我要的藥材了。」

蕭仲愣了愣，坐起來後回頭一看，樹旁的確有幾個很像藥材的物種——漂亮的蘑菇。

故涼麵無表情的將蘑菇采走，剛邁步要離開時卻被蕭仲拽住了手。

「你好，我叫蕭仲。」蕭仲笑道，因為他覺得眼前的男孩兒很好看，如果能和他一起玩的話應該不錯。

「嗯，故涼。」

「故涼？有沒有人說過，這名字聽起來很像姑娘。」

「是故涼！」被戳到怒點的故涼臉瞬間變紅，生氣的強調了一遍。

「別生氣別生氣，我帶你去撈魚好不好？」蕭仲忙安撫道。

「不去，我要采藥。」故涼拒絕道，掙脫蕭仲的手要走。

「誒，你別走啊，要不我陪你采藥吧！」蕭仲跟上去，哥倆好的搭上故涼的肩膀。

故涼卻因這個動作臉一紅，要知道，故涼平日里沉默寡言，從來沒有哪個小夥伴和他這麼親密。

也不知為什麼，故涼就默許了蕭仲同行。

「這個蘑菇行嗎？挺好看的。」

「那個有毒。」

「那這個呢？」

「這是普通的蘑菇。」

「你為什麼來采蘑菇，不，采藥？」

「我爹是郎中。」

「那你以後會當郎中嗎？」

「大概吧。」

「真好，我爹娘非要讓我讀書，考取功名，可我一點也不喜歡。」

「那就去做你喜歡的。」

「對！我也這麼覺得！」

於是，二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認識了。

十五年後。

「故涼呢？」蕭仲推開醫館的木門，對打雜的小夥計問道。

「故先生在裡屋配藥。」小夥計早就習慣了蕭仲的到訪，於是直接說了故涼所在。

如今，二十二歲的故涼成了南市一家醫館的主人，而二十二歲的蕭仲，在離醫館幾條街的地方開了當鋪。

裡屋，穿著淺藍大褂的故涼背對著蕭仲正在搗藥。

看得出來，衣衫里的身體很是瘦弱，白皙的手腕和脖頸露在外面，蕭仲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覺得自己喜歡故涼，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蕭仲記不清了，而遲遲沒有表明心意，是因為他擔心故涼會拒絕。根據故涼的脾氣秉性來看，二人可能連朋友都不是了。

從身後遮住故涼雙眼，藉機把唇湊近他耳邊，蕭仲笑道「猜猜我是誰？」

故涼先是一頓，然後抬手掐了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一把，冷聲道「忙著呢，別鬧。」

蕭仲捂著手，耍賴一樣把頭靠在故涼肩上，委屈道「疼。」

故涼迅速躲開，低頭繼續搗藥，然而臉卻抑制不住的紅了。

大概也就蕭仲看不出來，故涼現在，只會因蕭仲而臉紅。

同時喜歡對方的兩人，卻都不肯邁出下一步，這種事，連醫館的小夥計看著都著急。

「小姑娘，今天去采蘑菇嗎？」蕭仲調笑道，順手幫故涼搗起藥來。

「來找我打架嗎？」故涼惡狠狠的甩了蕭仲一記眼刀，相當不滿意「小姑娘」這個稱呼。

可是這麼多年來，蕭仲總是喜歡這麼喊上一喊。於是作為回報，故涼偶爾也會惡趣味地哼著「小二郎」的調。

「怎麼樣，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去，今天要配的藥很多。」

「可我想讓你陪我走走。」

「為什麼？」

「因為，」蕭仲猶豫片刻，正色道「我後天要去西城尋貨，可能會去很久，所以想和你多待會兒啊。故涼，你會不會想我？」

「多久？」

「幾個月或者半年左右。」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誰也不能保證這期間會發生什麼。

「你會想我嗎？」蕭仲湊近故涼，盯著他的眼睛，生怕錯過他眼神的一絲變化，只可惜故涼轉過身去拿藥了。

「嗯，會想吧。」聲音很小，但蕭仲還是聽見了。

「那你在這等我回來。」蕭仲滿意笑道。

「不然我還能去哪。」故涼無奈搖頭。

於是那日，蕭仲走之前又來和故涼親昵一番，滿是不舍。

而故涼雖表現的從容淡定，但內心卻是不想分別這麼久的，所以也就任由蕭仲摟著自己的肩膀東扯西拉。

「等我。」上船前，蕭仲囑咐道。

「嗯。」故涼點點頭。

「故涼，那個……」蕭仲覺得此時天時地利人和，簡直就是表白的大好時機，於是一衝動，把故涼拽了過來，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故涼愣住了，蕭仲也愣住了。

為了防止故涼開口拒絕，說一些以後不要再見了等等斷絕關係的話，蕭仲很沒有風度的跑上了船，然後讓船家快些劃。

岸邊，故涼反應過來時，船已越行越遠。

抬起手蹭了下嘴，故涼臉紅到不行，卻下意識的嘴角上揚，笑了。

到了西城後，蕭仲寄信給故涼報平安，卻沒敢提那日親他的事。

半個月過去，蕭仲沒有收到故涼來信。

一個月過去，依舊沒有。

眼看第個二月也要過去，一封書信交到了蕭仲手中。

寄信地點是醫館，寫信的卻不是故涼，是那個小夥計。

蕭哥，我知道你喜歡故先生，所以你快回來吧，故先生好像要和王小姐訂親了。

短短幾行，讓本就不安的蕭仲更加不安。

即便聽手下說貨馬上就到，絕對的奇珍異寶，是筆大買賣，蕭仲也無法再待下去，於是連夜趕回了南市。

此時的蕭仲才明白，原來就算是拒絕，也還是親耳聽到他說更好。

一天的路程，再回南市已是轉日夜晚。

故涼剛準備息燭，木門卻被人大力的推開，抬頭就見蕭仲風塵僕僕的站在面前。

「你……」本想問他怎麼會突然回來，卻被蕭仲緊緊擁進懷中。

「我喜歡你，你呢，答應還是拒絕。」蕭仲問道，語氣相當嚴肅。

一進門就表白，故涼徹底被弄傻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

蕭仲有點急，於是把他摟得更緊，豁出去道「答應還是拒絕，你給個話。放心吧，你如果拒絕了，我保證不會糾纏你。」

「我……」故涼猶豫片刻，然後緩慢的抬起手，回抱住蕭仲，接著輕聲道「我答應。」

竟然不是拒絕！竟然答應了！

「你可不許反悔！」蕭仲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

「嗯，不反悔。」故涼低頭，把已經紅了的臉埋在蕭仲肩上。

一夜旖旎，春光無限。

清晨，蕭仲摟著故涼，手摸著故涼脖頸的痕跡。

「你是我的了，對吧？」像是怕人會跑了一樣，蕭仲又一遍確認。

「對，同樣的，你也是我的。」

「那……你不會訂親了吧？」

「訂親？」

「王小姐啊，你不是要和她訂親了嗎，我都知道了。」

「可我不知道啊。」

沉寂。沉寂。沉寂。

「是你那個小夥計告訴我的！他騙我！」

「他說了什麼？」

「他說你要訂親了，所以我，我就跑回來了！」

故涼聽後，突然一笑，問道「如果我真訂親了，你跑回來還有什麼用？」

「因為就算是拒絕，我也想聽你親口說。」

「蕭仲，我覺得我們應該謝謝他。」

「是啊。」

天上，醫館夥計的衣衫被換下，白鬍子老頭笑眯眯一揮，天鏡里蕭仲和故涼相親相愛的畫面消失。

把被命名為「小二郎和小姑娘」的紅線系好後，白鬍子老頭甚是滿意，心想自己又成就一樁美事。

翻了翻手邊的紅線，白鬍子老頭嘆了口氣。

下次，牽誰的線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