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的眼神漸漸變得絕望。

攻是神明，如果他想避開一個人，他有千萬種方法。

而且那是神界的地盤，受靠自己根本闖不進去。

攻這樣說，無疑是訣別了。

「我最後再幫你梳一次頭髮吧。」攻將受抱起來，放到梳妝鏡前。

受很想伸手抱住攻，可他雙手僵立著根本抬不起來。

受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無力，連抱一抱攻都做不到。

攻解開他的發，執著玉梳幫他梳理。

「若你只是個普通人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百年歸老，白髮齊眉。」攻給他梳理鬢髮，受的淚水滴落在他掌心，灼痛了他的皮膚：「可你的心已被權欲浸染，你放不下這一世浮華。」

攻拿過梳妝台上自己給受雕的木簪，靜靜看了那簪子半晌，好像在追憶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終於攻的思緒停止發散，他掌心裡湧出血色的靈力，紛涌凝入那木簪中。

他將簪子插入受髮髻中，傾身在受唇上吻了一下。

受的淚仿若流幹了，他睜著眼睛看著攻，好像要把攻的樣子永遠記入腦海里一樣。

攻的嘴唇動了動，「我愛你」三個字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算說了，也不過是徒增悲傷吧。

「內丹我拿走了，你我也不會再見了。」

說完這一句後，攻的身形就消失了。

國君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關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就抱著那木簪子出神。三天後他出了門來，繼續當他的皇帝。

虢國局勢動蕩，外有強敵，內有亂臣。

他的兩個哥哥對他篡奪皇位不滿，集結部下領兵造反。

他兵力不足，援軍也來不及救援。

宮中將士節節敗退，眼看這江山就要易了主。

受頹然地坐在龍椅上，看著那即將燒到宮門的戰火，心裡湧上一股無盡的悲涼。

驟然間，光華湧現，受的木簪幻化出一個紅衣黑髮的身影。

那是攻的幻影。

他那麼邪肆而強大，一如當年他救下受時的模樣。

紅衣身影執起劍來，身形飄飛如霧，劍下血花四濺，所行之處徒留一地叛軍的屍體。

幻影將所有試圖接近受的人全部擊殺，劍風凌冽，卻唯獨將受護在中央，未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終於，援軍及時到達，將叛軍全面壓制。

受伸手去抓幻影的衣角，卻只抓到一手破碎的瑩光。

那紅衣的影子，不是攻，只是攻留在那簪子里的一道神識，於受危難之際方能顯現。

神識力量耗盡後，便重新變作簪子摔回地上，斷成兩截。

簪子被一雙白皙的手撿起，被手的主人捂在胸口，好像這樣，攻就會回來一樣。

叛亂平定後，受清了亂黨，肅了朝綱，虢國在他的治理下日漸強大，疆土不斷地擴充。

無上的權利帶來的，是無上的孤獨。

在夜深人靜之時，受總會想起他曾經擁有過的那個男人，晨光湧現之際，他又用冗雜的國事來讓自己變得忙碌。

只有忙到倒頭就睡，他才能不去想攻。

時間慢慢流逝，過了五年，又過了十年，最後他已經數不清過了多久，只知道連他的侄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他老了，青絲變成了白髮，面容沒有變多少，眼角卻多了許多細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