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里的樹木花草飛速地從他們旁邊掠過，攻將受抱在懷裡，受耳邊便只有嗖嗖的風聲和攻的心跳聲。

「簪子斷了。」受悶聲開口。

「我再給你雕一個。」

「雕得再好，也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可你還是原來的你，這就足夠了。」

皇帝失蹤，皇權被新一批的年輕血脈瓜分。

諸國風起雲湧，不過這些都與攻受二人沒有任何關係了。

受坐在湖邊梳洗自己的頭髮，他無意間瞥見水中自己的倒影，發現那竟是自己少年時的模樣。

他凝神再看，發現依然如此。

攻坐在不遠處雕著新的簪子，對他說：「我給你餵了我的血，你會與我壽命共享，再不蒼老。」

受回頭看他，說：「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那數十載歲月，就好像一場夢一樣。」

攻走過來，把剛雕好的簪子放到受手心裡，對受道：「那你便把它當做幻夢一場吧。」

又說：「神界還有很多地方你都沒有去過吧，要不要去看看？」

受點頭，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來，說：「好。」

攻笑著，卻又突然變了臉色，沖他道：「在這之前，咱們還有筆帳要清算呢。」

受後來到了床上才清楚，那十幾載並不是夢。

因為攻真的恨他恨得狠了，恨不得將他每一根骨頭都拆下來，和著血肉咽進肚裡。

攻泄了憤，這才大發慈悲地停下來，在他身邊躺下。

受頂著哭紅的雙眼，問他：「你還會走麼？」

「不走了。」攻把玩著受的墨發，如是道。

他用了數十年都未能忘記這個騙子，沒辦法，便只好生生世世地纏著他，將他捆在自己身邊，一輩子不放開。

受不敢入睡，怕一醒來自己又要回到那個冰冷的塵世里。

「睡吧。」攻摟緊他，又含糊說了三個字。

受聽得分明，那是「我愛你」。

「我也愛你。」受回抱他，因這一顆甜棗，迅速忘記了攻方才帶給他的疼痛。

攻裝作沒聽見，可受知道，他聽見了。

「這些年，我沒有過別人。」受同他解釋道。

攻只作睡著。

「我一直在想你，也早就後悔了。」受又往他的方向湊近了一些。

攻眼皮子都沒抬。

「我知道你在乎我，只是不會表達……」他還想喋喋不休，攻卻睜開眼來，喝道：「你還有力氣？」

受立刻閉了嘴，鑽進他懷裡不再動了。

攻剛準備回抱他，他卻又睜開眼來，再問道：「真的不會再走了麼？」

攻最後忍無可忍，再度嵌進去，受才肯住嘴，安安心心地睡了。

百年以後，虢國皇族的後人，說在山林間見到了早該逝世的虢國皇帝。

還說那皇帝身邊跟了個黑髮紅衣的男人，跟皇宮中貯藏的那副畫像一模一樣。

這話自然是沒人信的，這都多少年了，那皇帝恐怕骨頭都成了灰了。

山林里，剛跟攻一起從外界遊玩回來的受，樂悠悠地摘了朵新開的野花，笑嘻嘻地別到攻頭上。

「別總板著個臉嘛，來笑一笑。」

攻冷看他一眼，將那花摘下來放進嘴裡，嚼吧嚼吧吐了，就像把某個人嚼吧嚼吧吐了一樣。

受陡然一陣膽寒，忙抱著腦袋鼠竄：「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調戲你了……」

卻很快被攻抓住後領子，提著扛到背上，抬步往林間走去。

權勢風流雲煙過，最難惜取眼前人。

受趴在攻肩頭上，湊過去在攻臉上親了一口。

但幸好，他家攻沒有放棄他，他也還有悔改機會。

願與郎君成雙對，不羨皇家不羨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