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牙疼好了之後，倪峰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一下午心情都不錯，下班了以後轉著鑰匙環往停車場走，路過口腔門診的時候還看了一眼。口腔門診也到了下班的時間，只是裡面還亮著燈，透過窗戶還能看到有一兩個人在忙著手邊的事情。

倪峰自然地想起了那個牙醫。恰巧此時，林清從門診里走了出來。倪峰是攝影師，對人的面孔幾乎是過目不忘，一眼就抓到了那人的面容。脫下白大褂的林清穿了一件牛仔立領襯衫，下身配了卡其色的長褲，讓他看起來更加修長纖細，娃娃臉也襯托得小巧精緻了。

倪峰幾步衝過去，張開雙臂攔在他的面前：「林清！」

林清握住單肩包的肩帶，有些迷茫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半天之後冒出一句：「你是誰啊？」

倪峰的笑容就那麼僵硬了，但又重新鼓起勇氣，說道：「你今天給我做過根管治療的！」

林清還是一臉迷茫，搖了搖頭之後說道：「做根管治療的病人那麼多，我忘記了。」

這話可真是實話。門診里每天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他又不是攝影師怎麼可能過目不忘，更何況他一向都是只盯著他們的牙，從來不注意病人的臉長什麼樣。

而倪峰則是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他喜歡的這個小牙醫是個不折不扣的臉盲症患者，還是晚期。他跺了跺腳，下定決心要讓林清想起他，便又說道：「我就是今天下午偷拍你的那個！」

林清好歹也是口腔醫學高材生，儘管臉盲但記性絕對不差，一下就想起來了，將單肩包往身後一甩，冷笑一聲：「喲，原來是你啊！」

林清笑著，可倪峰看著那笑容卻覺得不太對勁，再聽林清的這句話不禁打了個冷戰，但依舊保持鎮定，一拍胸脯說道：「我啊，怎麼了？」

「哼，怎麼了？」林清伸出手，「照片呢，交出來！」

倪峰終於反應過來林清擺明了是在和他攤牌，便笑著說道：「不就是張照片嘛，我們好好商量。」

林清不吃他這套：「商量什麼？你偷拍你還有理了？交出來。」

林清要和她講理，他偏不講——倪峰也真沒理可講，便一拍大腿：「喂，你知不知道老子拍張照要多少錢？老子什麼明星沒見過，就沒見過你這麼大牌的！」

「少和我廢話，交出來！」

「老子就不交了，你把我怎麼樣！」

倪峰梗著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活像個流氓。林清厭惡地撇撇嘴，握了握拳頭，似乎是找不出什麼反擊的話，臉憋得通紅，只能說道：「懶得和你糾纏，隨便你！」

林清說完就走，倪峰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敗下陣來，眼睜睜地看著林清走了。他笑了笑，完全沒有一絲怒火。

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得是，這小子生氣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倪峰繼續轉著手裡的鑰匙環，朝著停車場走。

林清以為再遇見倪峰怎麼也要等到複診的時候，誰知第二天早上又碰見了倪峰。倪峰剛從停車場出來，見了林清還主動打招呼：

「早！」

林清這次倒是記住了倪峰，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之後說道：「我快遲到了，回頭再找你算賬。」

他看了看手錶，之後忙著往前沖。倪峰看著他的背影，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哦，隨時歡迎。」

不過這兩天林清肯定是見不到倪峰了。倪峰迴了工作室，立刻就和助理趕去了飛機場。明天他要給紅羽拍片，那位可是個有名的難伺候的主，估計又有一頓火要發了。

倪峰和紅羽是大學同學，後來一個成了風頭正勁的男星，一個成了圈裡最頂尖的攝影師。兩人脾氣都火爆，每次見面也免不了吵架，但關係卻極好，連紅羽這種驕傲的人也曾當著媒體的面說過，倪峰是最了解他的人。

倪峰倒是依舊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說紅羽這麼賞臉他一個小攝影師可擔待不起。

紅羽檔期滿，明早才能到。倪峰先在酒店住下了，洗了澡之後躺在床上，卻突然牙疼起來。他捂住右臉，憤恨地罵了一聲：「草。」

——如果疼的話就吃消炎藥。

林清的囑咐突然響在耳邊。倪峰抄起手機，打電話讓助理買藥送上來。

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突然想起林清那張充滿怒氣的娃娃臉。

難道……這算是報復？

紅羽下飛機就往影棚趕，而倪峰已經在那裡等了一個早上，正坐在地上擺弄相機。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解開的兩顆紐扣將好看的鎖骨展露出來，更顯得隨意與不羈——這個人還是老樣子，他紅羽熟悉的樣子。

「喂。」

倪峰才回過神，抬頭見紅羽已經摘下了墨鏡，正用一雙攝人心魄的雙眼看著他。紅羽逆光而立，白皙的皮膚通透到幾乎透明，精緻的五官猶如刀削般，這個人就像是神明一樣天生就是要人仰視的。

倪峰倒是不給面子，抬頭就來了句：「讓老子等這麼久？」

「飛機晚點了，你去找航空公司？」

紅羽挑了挑眉，倪峰站起身，說道：「懶得和你廢話，換衣服化妝去。」

紅羽是時尚界的寵兒，時尚感好，鏡頭感也極好，因此按常理來說為他拍片時間很愉快的事情，然而一旦遇上了敢於嚐試的倪峰，兩人便爭執不斷。服裝、妝面以及角度等，總會有爭吵的地方。這次也不例外，紅羽想以他標誌性的四十五度側面微笑入鏡，而討厭死板的倪峰卻希望做出一些改變，兩人各執己見，誰也不肯退讓。

倪峰是個暴脾氣，一甩手差點摔了相機：「你拍還是我拍？」

「你是攝影師，攝影師要充分尊重我的意見！」

紅羽的助理眼看著就要沒法收場了，連忙給二人賠笑臉，就這麼過去了快半個小時，兩人的火氣也沒了大半，倪峰拿起相機，擰緊眉頭說道：「拍拍拍，都按你說的拍！」

倪峰說著就拿起相機按下快門，正愁眉苦臉的紅羽一下竄了起來：「誰叫你拍的！」

倪峰聳聳肩，一臉滿不在乎。

兩人吵歸吵，但成片質量卻相當高。倪峰早已是累的快要散架，把相機丟給助理就倒在了沙發上。紅羽也跟著坐在了他的身邊：「怎麼，累了？」

倪峰閉著眼睛：「我的祖宗，你先別煩我成嗎？」

「看著我。」

紅羽把倪峰的頭轉了過來，倪峰只能睜開眼睛。紅羽穿了一件歐式襯衫，大半個胸膛都裸露著，頭髮也是凌亂的，恰好突出了片子優雅而又禁慾的主題。

倪峰大抵是看慣了紅羽所有的樣子，便冷靜了許多，只是問道：「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