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個噩夢，這當然算不上是個噩夢，但王謙卻被驚醒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伸手摸到了檯燈的開關，抬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鬧鐘，只有五點半，可他卻睡意全無。

這是個什麼夢？夢裡的是什麼問題？林軒問他喜不喜歡自己？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這個問題，喜歡，當然喜歡，他們說好了要做一輩子兄弟的。可這問題顯然不止在這一層面，林軒是在問他喜不喜歡自己，或者是他自己在問自己。

像男生喜歡女生那樣喜歡。

別開玩笑了，他們都是男生，這怎麼可能呢？他不會是有病吧？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只能落寞地躺了回去。他關上燈，身處黑暗之中會讓他冷靜一些，他既無睡意，又提不起精神。鬧鐘剛響他便趕緊起了床，胡亂地套上衣服，簡單洗漱了一下連早飯都沒吃就出了門。他沒在上學的路上等林軒，也害怕碰到他，因此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學校，破天荒成了第一個到教室的人。

下課的時候林軒找了過來，問道：「今天早上沒看見你，我擔心你是不是沒來，所以想來看看你是不是到學校了。」

「哦，沒事。」王謙回答，「今天起得早，可能我們恰好沒碰上。」

林軒沒有說什麼，而是打量著他，隨後又問道：「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王謙欲言又止，有些不安地望瞭望四周，「快上課了，你趕緊回去吧。我沒事，你別擔心了。」

林軒轉頭看了看走廊，大家都回教室了，儘管有些擔心，也只能點點頭：「那我走了，有事找我。」

王謙鬆了口氣，希望林軒不會懷疑什麼。晚上放學回家的那段路則變得無比漫長，林軒看他悶悶不樂的，於是又問道：「你怎麼了？我看你不太高興，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昨天沒睡好，今天一直都沒什麼精神。」

「那好吧，你也到家了，趕緊把作業做完，好好休息一下。」

林軒咬了咬嘴唇，王謙一下屏住呼吸，這麼一個小動作卻讓他心動了。他轉身跑上樓，像是逃離什麼一樣，都沒和林軒打個招呼。

他不敢告訴父母，更不敢告訴林軒。在所有人眼中他一直開朗陽光，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不正常，會怎麼看他？他這樣更會把林軒嚇跑的，他還想和林軒當好朋友呢，儘管他不得不承認，他對林軒的感情實在是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他打開電腦，打開搜索網頁想要先查查這方面的事情。他本來想關上書房的門，可這樣反而更會引起母親的注意，於是只能做賊一樣時刻警惕著。而當他輸入「男生喜歡男生」這個詞條時，才發現自己不是唯一的，他不孤獨，更不是異類，他們有一個稱呼——同性戀。

得知事實的他頓時鬆了口氣，因為自己並不是得病了。可同時他還是沒有擺脫全部的苦惱，因為現在沒有幾個人接受這個群體。

他回想著和林軒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不喜歡林軒和別人說話，更不喜歡林軒和別人摟摟抱抱。而且追他的女生不在少數，可他一個都沒有興趣，理由總是同一個——她們都比不上阿軒，學習比不上，性格比不上，現在長相也比不上了。

他清除自己所有的瀏覽記錄，關掉電腦，然後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癱倒在床上。他想了很久，和自己鬥爭了很久。他曾經不止一次和林軒說過他們要一輩子在一起，因為他們是好兄弟，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這話有點怪，總感覺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因為我喜歡你。

這樣一來，就全都說通了，他看向林軒的目光，他剋制不住嫉妒的心情，還有他的獨佔欲，這都是因為他喜歡林軒。他不再掙扎，不管對別人怎麼說謊，對自己總得誠實吧。

但他還是不打算立刻告訴林軒，不想嚇跑他，怎麼也應該找個機會試探一下。他不畏懼坦白，卻因為珍惜和林軒的關係而害怕失去他。

不管怎麼說他和林軒的關係算是恢復了正常，只是其中的變化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像以前那樣可以毫不顧忌地和林軒摟摟抱抱了，因為一和林軒進行肢體接觸，他就會心跳加快，有一次林軒像平常一樣隨意地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倒吸一口氣，雪上加霜的是，林軒還貼了上來，在他耳邊說道：「那個女生在看你呢。」

王謙瞪大眼睛不做聲，他完全沒意識到別人在看他，耳邊還縈繞著林軒的呼吸聲。林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害羞了？你耳朵都紅了。」

「我沒有，我對她們不感興趣。」王謙默默地向旁邊挪了一步，拉遠了他和林軒的距離，又轉過身，「她們走了沒有？」

「走了走了。」

王謙這才轉回身，林軒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幸災樂禍地笑著問道：「你為什麼對他們不感興趣啊？雖然阿姨說了不讓你早戀，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出賣你的。」

類似的玩笑林軒其實說過很多次，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唯獨這次王謙有點生氣了，皺著眉頭抱怨道：「我說了不感興趣，不感興趣就是不喜歡。」

林軒對他的反應有些吃驚，愣在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以往他說這樣的話的時候王謙從來不會生氣，可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看著他委屈的樣子，王謙也一下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了，有些尷尬和內疚地撓了撓頭：「阿軒，我……」

「你不喜歡，我以後不說就是了。」

他抿著嘴的樣子讓王謙更加自責了：「阿軒，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該凶你的，我錯了。」

林軒倒也沒有為難他：「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開個玩笑。是我沒有注意到你的感受，我以後不說了。」

王謙嘆了口氣，林軒一直都很善解人意，也很顧及別人的心情。可現在這種情況下，你怎麼能注意到我的感受呢？你連我喜歡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