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自認為不是個啰里啰嗦的人，可他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糾結著怎麼跟林軒坦白，他甚至都懷疑林軒知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同性戀這麼個群體。然而命運就是這麼巧妙，誤打誤撞，林軒在目瞪口呆中接受了一個新事物。

那個周末兩人像平常一樣聊聊天聽聽歌，是王謙提議找個電影看看，於是兩人就窩在書房裡隨便找了個電影，也沒看簡介，甚至連電影名都沒認真看，後來才知道那是部享譽盛名的同性影片，李安的代表作之一《斷背山》。

電影前半部分沒什麼特別的，兩個男人在山上看守牧場並且一直工作，直到一天夜裡，在酒精的作用下兩人發生了關係。這一段情節讓兩人都僵硬在那，林軒怔怔地看著電腦熒幕，王謙也尷尬得不行，不過那一段激情戲其實很短，也沒什麼限制級的畫面，直到演完了王謙才反應過來，起身關掉了電腦。直到畫面消失，林軒才突然反應過來，轉頭看了看王謙。

氣氛瞬間尷尬了，王謙摸了摸鼻子，故作嫌棄地說道：「怎麼是這種片子，果然瞎找的就是不行，我們換一個。」

可他要起身，林軒就把他叫住了：「這有可能嗎？」

「什麼？」

林軒頓了頓，十分認真地問道：「男生……喜歡男生？這真的有可能嗎？」

王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猶豫了一會才說道：「這又不是科幻片，既然拍出來了，那肯定有可能啊。」

「接著放吧。」

王謙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他又說了一遍：「接著放吧，還沒看完呢。」

林軒看上去十分冷靜，也沒什麼表情，於是他又點開了視頻，將進度條拖到之前看過的地方。儘管他們不知道電影具體哪裡好，可毫無疑問那部電影卻既感人又讓人心碎，尤其是結局男主睹物思人的畫面。王謙總是偷偷地看身旁的人，可是林軒只是一直緊緊皺著眉頭，沒有做出什麼其他的反應。電影終於演完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是王謙忍不住開了口：「你……不反感嗎？」

林軒抬頭看著他：「反感什麼？」

「……你知道的，就是兩個男生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出了那個詞，「就是同性戀。」

林軒坐在那，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麼，之後搖搖頭：「算不上反感吧，存在即合理，我們有什麼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呢，就算那些人是少數派。」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就像搖滾剛剛出現的時候，謾罵的口水聲也是一片，可慢慢也被大家接受認可了啊。無論喜歡誰，都是一個人的自由，別人沒有權利幹涉。」

這段話著實驚到了王謙，在那個年代能有這種思想絕對是相當摩登了，他不禁有些懷疑：「你以前真的不知道有這回事？」

「我只是聽說過，但是沒了解過，我覺得別人喜歡什麼和我沒什麼關係，也沒有妨礙到我。再說了，我們是玩搖滾的誒，怎麼會那麼在意別人的眼光呢？好多人都以為唱搖滾的是瘋子，你覺得崔健是瘋子嗎？」

王謙看著他，目光中滿是讚許甚至是傾慕，看得林軒都不太好意思了：「你別這麼看著我，怪滲人的。」

「我這是崇拜的目光，你怎麼看不懂啊？」

林軒打了個哆嗦：「那你也別一直盯著我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王謙笑了，發自內心地開心。本來以為放這部片子會很尷尬，卻有意外收穫，他一直都想知道林軒對這件事的看法，沒想到林軒完全不反感，對待此事甚至比自己都要豁達。他想進行更深的試探，於是便用略顯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林軒，又看了看書房門口，確定沒有人之後低聲問道：「那……如果要是有男生和你表白呢？」

如果說林軒對上一個問題還沒什麼反應的話，這個問題可讓他震驚了一把。他從來沒考慮過這樣的事，因此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呃……我應該也碰不到吧。」

「假如，這不是假如嗎，你覺得你會有什麼反應？」

林軒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接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從來都沒被人告白過，所以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做什麼比較好。」

聽到這個回答的王謙有些落寞地低下頭，林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還問他：「你怎麼了？突然看起來不太高興？」他深吸一口氣，「不會是你想和我表白吧？」

王謙嚇得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雖然林軒是隨口開玩笑，可他的心思恰好被說中了，他呆愣在那，林軒卻笑得前仰後合。他這才反應過來，推了林軒一把：「你開什麼玩笑呢？」

林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是你剛剛問的一本正經，我說我不知道你看起來還很失望，我還真的以為你要和我表白呢。」

「誰要和你表白了？」王謙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估計只顧著站在那驚訝了。」

林軒擺擺手：「行了行了，別想這麼多了，早戀不好，不管是和女生還是和男生。」

王謙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很好，他沒有露出馬腳，從頭到尾林軒都在開玩笑。可他又覺得心酸，本來想插科打諢完美結束這個話題，想嚐試著說點什麼竟然什麼都說不出口。林軒是真的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吧，否則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但是也沒幾個人會往那方面想啊，你會猜你最好的朋友喜歡同性喜歡的人還是你嗎？

難道他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做朋友？像那些流行歌曲唱的一樣。他可做不到，他也掩飾不了。就算失敗了，他也嚐試過了，因為害怕而不敢向前，這才不是他的風格。

他想選個合適的時機表白，可到底什麼時候才算是合適的時機呢？他又看了看身旁的林軒，自己也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