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癌，還得了肺炎。

當時我腿都軟了，汪洋一直撐著我，在耳邊輕聲安慰我，良性的，還好及時，不會死的。

醫生嘰里呱啦講了一大推，我聽不懂，耳朵嗡嗡直響，癌症，太可怕了，以前有個親戚就是得癌死的，一檢查出來，年都沒過，就死了。當時我和蔡美倫還去吃了豆腐飯，那家人哭得哭天喊地，到現在回想起來耳邊還有震耳欲聾的哭喊聲。

「能不能開刀治好？」我只問了最直白的問題，「會不會死？」

「可以選擇開刀，不過患者年紀有點兒大了，有點兒危險，而且費用這一塊其實也挺吃力的，所以......」

「你就跟我說開刀能不能治好他的病就成？我腦子笨，聽不明白你七拐八拐的話！」我急吼吼地沖醫生亂喊亂叫，我是真的怕了，老頭兒對我多好的一個人，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老頭兒看好，我答應他要給他養老的。

醫生面露難色，「這我們也不能確定，凡事都有機率，尤其是切除腫瘤的手術風險很高。」

「什麼意思！你是說就算是做手術也不定能治好？」我有點兒不對勁了，腦子裡的神經打結了，要發怒了，這時候，汪洋把我護在身後，回頭沖我咧嘴一笑，我這才冷靜了一些，聳拉著腦袋不說話。

汪洋開始和醫生交涉談話，我豎起耳朵牢牢地聽，還是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他說保守治療是化療，但從我所認知中，化療都是等死的人才有的對策，不是說良性的，這應該是可以做手術切掉的啊。

出了醫生的辦公室，我還是拉著汪洋，凄凄慘慘地說：「汪洋，我們讓蔡師傅做手術吧，這樣才能夠好，這樣才能夠好的，汪洋，你說是不是啊？」

汪洋揉了揉我的腦袋，「別急，手術這麼大的事情，也得跟蔡師傅商量商量，最好是跟他家裡人商量。」

我突然想哭，抓住汪洋的手更加使勁兒了，挺無助的說：「他和我一樣，沒有家裡人了。」

汪洋明顯的一愣，拉著我的手穿過一道白色的走廊，一個個護士病人從我們身邊走過，而我卻什麼都看不到，眼裡只有前面牽著我走得穩重而又飛快的汪洋。

汪洋把我帶到了安全樓梯口，闔上門後，忽然抱住了我，很緊，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邊，似在沉重的嘆息，他親了親我的耳朵，然後我的脖子上一片濕潤，他居然在舔我！

這可是公共場合，你媽的，發情也得天時地利人和，現在還有事兒呢，你給我來這出，我他媽只想揍你！

我推了他一把，聽到他悶笑了兩聲，然後特煽情的說：「不要怕，你不是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傻逼！」我笑罵他，拿肩膀去撞他，他還是牢牢地抱緊我，像是我會突然消失了一樣。

整理好心情，我們去了病房，蔡師傅已經醒了，躺在那裡，臉色鐵青，見到我來了，眼中的光閃了一下，然後又捂住嘴巴，一直對我擺手，叫我回去。

我知道他是怕傳染，蔡師傅得了肺炎，這兒的病房是傳染區病房。

「你幹嘛呢？」我笑著捶了一下他的胸，他挺不高興的，瞪圓了眼睛，「叫你走，你沒看到啊！」

「沒看到。」我痞痞地一笑，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著病床旁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再看看同病房的人桌子上都堆滿了東西，心頭一酸，斜著眼瞟汪洋。

汪洋點點頭，說出去一下。

我跟他的默契是十幾年練出來的，誰都比不了。

「那小夥子是誰喲！比你這小混蛋兒樣好看多了！」蔡師傅笑眯眯的。

「我一朋友，他就愛裝，其實他這人可壞了，小時候老是咬我，還專往大人見不著的地方咬我，就這麼賊壞賊壞的。」我跟說相聲似的，語調輕快而又帶著點小嘚瑟。

蔡師傅拿白眼斜眥我一眼，又罵我小不正經兒。

我嘿嘿一笑，給他掖了一下被子，身邊一病床里的是個大媽，一看就挺愛說話的，剛才估計是被我那一小段相聲給逗笑了，起了話茬，她問蔡師傅我是他的誰？

我看到蔡師傅眼裡頭有光，他抿嘴笑笑，我把話茬給接了過去，「我是他徒弟，也是他兒子，我兩關係賊好賊好，鐵鐵的！」

又被我逗笑了，這回蔡師傅也笑了，笑著笑著又咳嗽起來了，可把我急壞了，忙拍著他胸脯說：「你個老頭兒，慢點，有什麼好樂的！」

「還不是你這臭小子給招的！」蔡師傅還是笑，他拉住我的手，摸了摸，「你小子以後可得好好學啊，我這畢生絕學可都交給你了，別給我砸場子。」

「哪有畢生絕學，你才教了我多少哦！你趕快給我好起來，教我剩下的！」我也摸了摸他的手，他的手很幹燥，也很粗糙，一道道小口子像小鉤子似的刺啦啦地鉤鉤我的那塊嫩肉。

不消一會兒，汪洋回來了，他捧了一大推東西，我忙伸手去接，有一束花，還有好多水果，小零嘴，把櫃子塞得滿滿的，蔡師傅挺不樂意的，念叨著浪費錢。但我都看到他眼角邊有些淚光了，明明感動的要死，嘴巴上還是死犟，就是這麼一小老頭兒。

我給他削了一隻蘋果，切得很小塊，他吃的不慢，他老是看著我身後的汪洋。

「你老看他幹嘛？是我在喂你吃蘋果哎！」我佯裝吃醋。

蔡師傅又瞪了我一眼，「我瞅著這小夥子挺好的，我多看看不行啊！」

「你怎麼這樣啊！胳膊肘往外拐，我不好看麼！」我故意掀起額前的頭髮把整張臉都露出來。

「有啥好看的，整天都頂一頭卷不拉幾的雜毛，我每次都怕你把頭髮掉進菜里！」

身後傳來憋不住的笑聲，我猛地回頭，撅起嘴，「笑屁！」

汪洋一個大巴掌呼過來，揉了一把我的捲毛，笑笑，「我挺喜歡的，摸著特軟，特暖和。」

媽的！這片刻的汪洋簡直帥炸了，所以說一旦展開溫柔攻勢的汪洋對我幾乎是毀滅性的的打擊，比那個張牙舞爪地傻逼汪洋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這才像是我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