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師傅的任性消失對我造成了一點點打擊，畢竟日子還得過，總不能老是沉浸在悲傷之中，所以在齊逍遙的當鋪消極了兩天後回了家，也撿起了工作，自然少不了老闆娘的一頓罵。

阿梁捧著一碗土豆米湊過來，「你再不來，飯店的客人都走光了。」

「怎麼了？」

「你不來，一直都是我姐在那兒瞎折騰，炒的都是個什麼玩意兒菜啊，最後索性就關門了一天。」阿梁嚼了一顆土豆米，嘎嘣脆，挺香，我也忍不住抓了一把，「我有這麼重要麼？」

「廢話！」阿梁激動地嚎了一聲，「你可是咱們飯店唯一的廚子啊，你要是不在了，這店算是廢了。」

「嘖~」我不耐煩地翻了一個白眼，「我不是有事兒。」

「對了。蔡師傅去哪兒了，我昨天去醫院看他了，怎麼病床都是空的？」

我笑不出來了，苦哈哈地「嗯」了一聲，「他自個兒走了，說是出去玩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啊？」阿梁整個人都一抖，差點把那一盤土豆米給打翻了，「他離家出走了？」

我瞥了他一眼，一把奪過那碗土豆米，抓了一把全塞進了嘴裡，「他不是從家裡走的，是從醫院裡走的。」

「那還不快去把人找回來啊！」阿梁都對眼了，八成是覺得我太淡定了，他不淡定了，急得要噴火。

「別找了，我們去找，就是逼死他。」我嚼著一嘴的土豆米說話都不利索，慢吞吞地拿過圍裙兜上，打算開始一天的工作。

兩個配菜工已經開始在洗菜和切一些不用多考究的菜，我坐在大灶前生火，有些菜就得用大灶才更香更入味。

阿梁貌似還在努力消化蔡師傅「離院出走」的事實，愣愣的，最後他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喊我去他家吃飯，說是嫂子想我了。

我當然一口答應，我需要有個人陪陪我，回家的話，又只剩下我一個人，突然有點兒受不了。

嫂子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聽阿梁說是預產期快要到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前就要去住院待產，我當時對孕婦的肚子真的是又害怕又好奇，嫂子每次瞧見我都要打趣我，說要我摸摸她的肚子，說是小孩兒在裡頭踹她肚子呢。

我不敢，只是遠遠的看著，嫂子就會笑得越來越大聲，每次一這樣，我就更害怕了，總怕她折了腰。

「嫂子，今晚又做什麼好吃的了？」我不要臉地又跟著阿梁回來了。

嫂子見到我很開心，樂盈盈地把我拉了進來，「嫂子我今天做了紅燒豬蹄，你嘗嘗，給我評價評價。」

「好嘞！」我笑嘻嘻地搭住她的肩膀往裡走，「在那樓梯口我就聞到了香味，好香啊，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餓了吧，快點坐下吃。」嫂子歪過身體朝我身後的阿梁招招手，「你也趕緊的。」

阿梁挺委屈地口氣，「我說老婆，你怎麼每回都這樣，每次小煬一過來，眼裡就沒我了。」

嫂子兩鼻孔出了聲氣，「我就喜歡小煬來著，多帥的一小夥子，我年輕的時候就愛追星什麼的，小煬的樣貌就跟電視里的明星一樣，多帥啊！」

「你就一顏控！」阿梁一擊命中了嫂子那顆藏埋心底的少女心，居然臉紅了，「可不是麼，哪有人不喜歡好看的人。」

我笑笑，輕輕推著她按在椅子上，「我也喜歡好看的人，所以我也挺喜歡嫂子你的。」

「就你嘴甜！」阿梁拿了碗筷出來，一個小眼神飄了過來，我嘿嘿一笑，接過碗筷盛飯。

本來吃得好好的，聊得也挺歡，挺突然的，嫂子哎呦一聲，然後整張臉都變形了，猙獰地扭曲起來，她冷靜地說：「哎呦喂，疼了，估計得生了！」

「啥？」

「啥？」

我和阿梁異口同聲地回道，嫂子動都不敢動，坐在椅子上，說：「我覺得孩子好像要出來了，還不快叫救護車！」

「卧槽！」我嚇壞了，忙掏出了手機，阿梁也挺懵，一個勁兒地摟著嫂子，嘴裡大嚷著：「不是還有一個月麼，怎麼就要出來了！？」

「你別亂動我，我怕！我覺得羊水破了！」嫂子還是挺淡定，她只是臉色有些發白，雙手撐著椅子，身體都在抖。

我剛掛了電話，低頭去看椅子，果然有水滲了出來，「阿梁，要不我們自己送嫂子去醫院吧，救護車慢的要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過來！」

「好好好！」阿梁急得雙手都在抖，我忙握住他的手，「快，公主抱，嫂子你把胳膊纏在他脖子上，嫂子別怕，我們得快點，你羊水都破了。」

「好！」嫂子吸了一口氣，圈住了阿梁的脖子，阿梁一個使勁把嫂子抱了起來，然後衝出了房子，我拿起鑰匙也跟了出去。

在趕去的路上，巧的很，汪洋打了電話過來，我喘著氣忙接起了電話，他問我你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我跟他說阿梁的老婆要生小孩了，現在還在車上。

「羊水破了嗎？」

「破，破破了。」我發現自己的嘴巴都在打架，頭一回碰上一回真生小孩的現場，剛在強迫的冷靜在聽到汪洋的聲音後一下子就決堤了，嫂子嘴裡隱隱約約故意壓抑的呻吟聲像是一把把小刀插進了我的心肺里，還是挺嚇人的。

「那就快點送去醫院，羊水破了，嬰兒沒有羊水的保護，對嬰兒不好。」汪洋鎮定冷靜的聲音讓我覺得心安了不少。

「阿梁已經在開車去醫院的路上了。」

「那路上小心，我就先不跟你聊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簡單明了，汪洋從來都這樣，最多也就這麼點關心。

掛了電話，我是徹底心安了，所以安慰嫂子還有緊張到都出了滿頭汗的阿梁，嫂子猛地一把掐住了我的大腿，她說疼起來了，我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說你隨便，別忍著。

然後我也疼，疼得我都要逼出眼淚水了。

等把嫂子安全推進了產房，我只想掀起褲管，看看大腿上是不是已經青了。剛才嫂子的手就跟老虎鉗似的夾在我的大腿上，一點兒也不鬆勁道，當時差點我也跟著嫂子一起喊，一起嚎了，真他媽太疼了。

阿梁在產房門前焦躁地走來走去，我看他剛才出了一身汗，脖子一圈都是濕漉漉的，這大冬天，我挺怕他吹風感冒了，不過現在嫂子正在裡頭受苦受難呢，阿梁也沒心情搭理他自己。

不過，嫂子生了一個晚上還沒完事，直到第二天上午八點，終於是聽到了一聲聲嘹亮的哭聲。

「生了！」沒睡一夜的阿梁猛地朝我衝過來，高興地差點把我從地上抱起來，他笑得肆意。

「是個千金，母女平安！」護士從裡面走出產房，果真是天使啊。

阿梁先進去了，我給汪洋打了一個電話。

「汪洋，嫂子生了個女兒。」

「真棒。」汪洋輕笑一聲，「我也喜歡女兒。」

「啊？」我把手機又貼緊了一些。

汪洋他又說了一遍，「我說挺好的，我也喜歡女兒，女兒比較可愛。」

「噢。」我失落地回了一個字，剛才的喜悅全被他這句「我也喜歡女兒」都掃光，只剩下了沮喪。

我和汪洋誰都生不出一個可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