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天，想一想後果。現在幾乎整個戲院都是警局的人，外頭還有包抄的幾隊。我們必須盡最大可能避免引起混亂。」

「閉嘴。放開我。」華天已經開始咬牙切齒起來。

有那一瞬間他幾乎要轉身對Jinu狠狠一拳過去。

「華天，請你，有點理智。你現在這麼做，你認為有多大可能可以把Sean救出來？他已經暴露了，你還要讓我們也一起暴露嗎？」

回去後，華天徑直走進會議室，罔顧男人、Jinu還有其他下屬，抓住蜘蛛幫那小子的衣領對著他劈頭蓋臉地就打下去。

由於震驚，也由於反應不過來，眾人包括那小子本人在內全都完全呆住，室內一片靜窒。

直到華天已經狠狠地幾拳下去，把對方都打得滿臉鮮血，眾人才想起來要上前去拉開他。

——不然的話，照他這樣子打下去，真會出人命的。

辦公桌後，老大已經站了起來，沉默著，銳利的目光直直掃向被拉開的華天。

半晌，他朝驚呆的眾人一抬下巴，「你們都出去。」

等眾人面面相覷地退下後，老大深沉的目光才轉回華天漸漸平靜下來的臉上。

華天垂首立在他面前，什麼都沒有說。似乎在等著他的責罰，老大亦什麼都沒說，只是從辦公桌後走出來，經過華天的身邊時一隻手覆上他的肩。

「華天……陪我喝幾杯吧。」

他說出在這種情況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來。

華天抬起頭，怔怔地望著他。

大廳里，華天坐在老大對面，看著他舉起酒瓶把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

「老大——」

「記得第一次見面麼？」老大沒有回答他，卻徑自問。

華天怔了怔。

「我想你也知道的，我說過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非常欣賞你……欣賞那種在年輕人里非常少見的野性和狠練，而又遠比這個年齡的人沉穩成熟。」

老大舉起杯來淺嘗一口。

華天勾勾唇，卻不知道該會什麼話好，只有也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華天，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察覺。最近的你常常很焦躁，也很不安。」老大沒有放下杯，抬起眼來望著他。

華天安靜著垂下眼來。

「而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什麼而變成這樣……或者說，是為了誰。」老大語音低沉。

華天抬起頭，「——老大……」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從來都不敢小覷這個精練男人銳利的感覺和觀察力。

這個人，什麼都知道。

老大放下杯，深深透了口氣，隔著玻璃桌探身過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胛骨，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道。

「我保證，他很快就會出來的，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所以別這麼浮躁，不要太擔心。」

「……很抱歉，老大。」華天垂下眼瞼，只說得出這一句話。

「不須要說抱歉，只是，就算你再在意一個人，還是要做回你自己。」老大輕嘆一口氣，「如果你自己都無法做你自己……那也就無法保護要保護的那個人了。」

「是。我知道。」華天微微一笑。

老大站起來，離去之前，又回過頭來重複了一遍，「他很快會出來的。不用太擔心。」

華天抿抿唇。

是的，他也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連自己也認不得自己。

從前的他和曾害怕過？

和曾需要人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為了讓他安心，而重複著安撫他的情緒？

從平常隻言片語都不說的Jinu，到一向沉穩精幹的老大，一個個都為了讓他不必擔心而費盡心思說著讓他安心的話。

唉，什麼時候他也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果然是晚節不保。

華天的唇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從前那個他，狠練的他，野性的他，狡黠的他，沉穩的他，行動起來毫不留情的他——

想起來竟是恍如隔世。

算了，從現在起，努力把從前的他統統都找回來吧。他就不信，他再無法成為從前的那個他。

華天知道老大在努力。

那一句Sean馬上會出來的話並不是在騙他，老大的確有這個能力把Sean弄出來。

這一方面又讓他看到了自己深深的無能。

曾經把警方玩弄於股掌之間那個他，此刻連想要保護一個人都沒有能力。

離當年的年少輕狂越遠，就越有那種無力感。

現在想起來，根本不知道從前少年時那種狂傲是從哪來的，不過，從前他不是跟林雨說過麼。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夠，那就努力去獲得力量，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啊。就這麼簡單。

不止為了他自己，也為了林雨——Sean，他要努力。

雖然已經知道，有時侯，不是努力了就可以改變一切的。

三天後老大給了華天一個地點，讓他到哪裡去接Sean。

他不知道為了把Sean弄出來，老大到底運用了多少手腕。只是心裡終究不好受。

他把車開到大橋上，遠遠的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抹在高速公路邊緩緩前行的修長身影。

華天怔忡了一下，心忽然有點痛。

他徑直開上前去，緩緩地把車停在路邊，沒有把引擎熄掉就直接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他看到Sean不急不徐地走向他時眼裡的些微笑意。

只是，才三天不見，他卻發現那笑意竟已經帶著些許陌生。

那是一抹帶著些微恍惚、些微深思、些微迷茫、些微疑惑的神態。

華天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下忽然紛亂起來的心緒。然後他罔顧還在高速公路旁，直接上前去就緊緊的抱住一下子愣住的Sean。

雙臂環過他的身子，一點一點地收緊，彷彿怕一放鬆就會再也抓不著他。

他知道自己抱住Sean的力道已經大得會勒得他無法呼吸了，但是Sean沒有掙扎也沒有抗拒，也不去管來來往往車輛里的人會怎麼看，就這樣在路邊任由他抱住自己。

Sean安靜地靠在他懷中，隔了些時日，還是敏銳的察覺到，華天在害怕。

就像幾天前一樣。

從他抱住自己的方式，他感覺到華天在害怕——就算不是害怕，起碼也是不安，也是擔心。而他又偏偏無法理解華天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已經安全完好地站在華天面前了，那麼，他又在害怕什麼，Sean無從得知。

他討厭這種感覺。

自己的戀人在為自己而害怕、而不安，而他卻又偏偏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自然也就無法努力去安撫他讓他不再害怕。

所以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反抗不去掙扎，即使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還是溫順地、安靜地任由他抱住自己。

許久許久華天才放開他，然後目光上上下下在他的身上搜尋。

「……怎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Sean只得挑挑眉問。

「檢查。」華天終於笑出來，「看你是不是完好無損。」

Sean翻了翻白眼，「我沒那麼脆弱好不好？」

「很難說。」華天撇撇嘴，「嗯……不錯，現在看來的確是完好無損，不過……回去後還得再『徹底檢查』。」

他笑得很輕狂，話語里有著明明白白的暗示。

Sean輕輕一拳捶在他肩上，不再理他，徑自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然後上車。華天便也輕笑著，坐進駕駛座，掛上檔之前並沒有忘記先探身過去淺淺地在Sean的唇上吻一下。

Sean笑了一下，然後低低地嘆息一聲。

「華天，我很好。所以請你，別再這麼不安，好麼。」

華天只是一徑看著他，目光深邃。

回到老大的宅邸，將車子停在車房中，華天熄了引擎，卻沒有下車，靜靜地看著Sean。

他探身過去，幫Sean解開安全帶，而後沒有直起身子，抬頭深深地看了Sean一眼，然後他側過頭去，吻住Sean的唇。

那是一個很深很激烈很灼熱而近乎帶著獸性的吻。

他的唇緊緊壓住Sean的，啃咬著他豐潤下唇，須臾之後，舌也跟著蠻橫而強硬地侵入Sean的口中。

Sean一聲始料未及的驚喘還沒來得及逸出口，就已經被狠狠地堵了回去。

華天的舌帶侵犯性地探入Sean口中最深處，一點點霸道地與他的舌交纏，在捲走他口中的津液同時也讓自己的過渡到他口中。

他感受到Sean因猝不及防而略顯凌亂惶惑的氣息拂過自己臉上，毫無準備下只能被動地任由他以近乎粗暴的方式主導著這個吻。唇角有一絲銀液緩緩拉下，一條銀絲直劃到下頷。

這個吻至少延續了一分半鐘，Sean感覺到他都快要斷氣了，每一回華天稍稍退回片刻，很快的新一輪更猛烈的攻勢又勢不可擋地涌了上來。

等到華天終於放開他的唇，Sean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已經被抽空，只能喘息著癱軟在座位上。

喘息激烈得讓他一度無法呼吸，感受到胸腔里劇烈而快速得像是就要脫離他的身子一樣。

「你想讓我窒息而死啊？」剛剛勉強讓粗重的喘息稍稍平復下來，他就脫口而出的抱怨。

華天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把頭靠在他肩上，咬著下唇閉上眼，一隻手緊緊環過他的腰。

害怕失去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失去他。

害怕到需要一再的以這麼激烈的方式來確認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