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那傢伙最近沒什麼消息嗎？」

「最近一次是在上個月，接到他從俄羅斯發過來的情報，那一次他剛剛混進俄羅斯黑手黨內部，從內搞垮了那個幫派。」

「果然是變態的傢伙。他這才接下任務多久啊？」賀澤輕哼一聲，「那怎麼又突然沒消息了？不是說隨時keep in touch麼？」

「誰知道，那個人本來就有點任意妄為的，誰管得了他。反正情報也拿到了，就別管他，由著他吧。」

「跟林雨都一樣，老是不肯正正經經地過生活，頂著個死人身份到處跑，也不肯安定下來……」賀澤絮絮叨叨地抱怨。

「算了，就由得他們去吧。」

「放不下心來嘛——」賀澤翻了個白眼，「看著自己的朋友這樣，能安心麼，還有那個傢伙，那個狀態——」

他頓了一下，移開目光，望向遠天悠然流淌的白雲。

「看他們兩個現在的樣子……還有可能在一起麼。」

「誰知道呢。」

「是啊，誰知道呢。」賀澤喃喃地低語一聲。

三年前，誰知道他會遇到這樣的一種情況呢。

Who knows?

林雨站在長長的河堤上，夕照在河面蕩漾成一片晃動的紅。

有風吹來，黑色外套的下擺被撐開，翻飛不已。

林雨盯著河面上一片血紅。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還沒有遇上華天，每一天在家裡和賀澤打打鬧鬧。

久得他都快忘記了。想起來恍如隔世。

周末的午後，陽光淡薄透徹，一大片一大片均勻的鋪灑下來。

幽雅靜謐的咖啡館裡大片的落地窗幹凈透明，映出一整片藍得過分的天空。窗邊是一身隨性休閑打扮的男人。

頭髮沒有好好梳理，只用髮蠟隨手抓了幾下，幾乎可以說是一頭散亂的發，劉海斜斜的披落在前額。

黑色無袖連帽上衣，拉鏈拉到胸前稍稍偏下的地方，頸間套著一條沒有墜子的黑色粗皮繩和一條銀質金屬項鏈，銀亮的十字鏈墜靜靜地垂在兩片鎖骨間的交匯處。底下套著黑色牛仔褲的兩條修長的腿率性的交疊著伸直，腳上是黑色球鞋。

不折不扣，簡直就像個高中生一樣。

那種會在黃昏時分一手圈住籃球一手推著腳踏車，打打鬧鬧著走過街頭的高中少年。

林雨靠在窗邊，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真難得有如此愜意的休閑時間。偶爾是該休息一下，整天混黑道和那些人打交道，久了不精神分裂也會多多少少變得有點變態。

他又不是機械人，整天工作也會累的。雖然他似乎沒什麼立場說累。

林雨半眯著眼，神態慵懶，漫不經心地在指間把玩著精緻的小茶匙，銀質的茶匙碰到細瓷杯緣，聲音細緻清脆。

——好悠閑啊。

——悠閑得他都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想到這裡，忍不住輕笑一聲。

進行任務時滿腦子老想著休假，好好放縱一下自己，結果可以休息時卻又閑的發慌。

是天生的勞碌命，還是天生的犯賤？

林雨又打了個呵欠，眯起眼往後一躺，仰起臉，盯著天花板。

視線掃射一周，正好掃到電視上新聞報告的副題。

大意是說日本最大的販毒幫派山口組近日發生內亂，警方或趁虛而入，伺機一舉擊垮這日本勢力最大的幫派。

身在江湖，就算不刻意去打聽，也總難免有所耳聞，林雨知道近日裡這一幫派很猖獗。

當然，還有幫派里權位最高的首領那近乎病態的孌童癖也是熱門話題。

林雨撇撇嘴角，低下頭來繼續淺淺啜飲杯中咖啡。

反正不關他的事。

他在日本的任務都結束了。再過幾天，他就到法國巴黎去執行下一個任務了。

這樣一個地方接一個地方，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或許潛意識裡也害怕安定，所以才會不斷不斷地到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人。所以才會，一直一直，停不下來。

不想去深究這種生活背後的涵義，只是一遍遍告訴自己說，挺好。

這樣的生活挺好。

執行任務之餘又可到處走，邊工作邊旅遊，還不好麼？所以他總是告訴自己，挺好的。

像這個樣子，很好。

下午，林雨提著一袋從錄像店租來的DVD，還有一大包飲料和零食，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拖著散漫地步伐回到暫時棲身之所。

他徑自拉開門，脫鞋，走進屋裡，將筆記本電腦打開的時候碰上和服女人看著他的眼神。

「難得休息日，租了影片來看，怎麼，要一起看麼？」他勾著唇，帶著戲虐的笑意望向女人。

女人盯著他，沒有搖頭，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

林雨徑自把DVD放入光碟機，推進去。電腦開始讀取光碟，林雨從袋子里抽出一罐碳酸飲料，拉開拉環。

「我瞧你在這過得挺如魚得水的嘛。」女人終於開口，聲音依然清淡如水，只是眼神冷了點。

「……休息日嘛。」林雨點選播放器上的目錄，伸了個懶腰，「偶爾放鬆一下，不挺好的。」

「我這裡不是你家。」女人過分冷靜的表情終於有崩潰的跡象。

「根據規則，在這裡執行任務的要員有權在你這裡得到住宿、醫藥等協助。」片頭曲響起，林雨聳聳肩，一臉悠閑的慵懶，「又不是我規定的。」

「……我以為你在日本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是完成了，但我還沒離開啊。待在這又沒礙著你。你忍心讓我露宿街頭？」林雨趴在矮幾上。

「……」女人翻了個白眼，放棄再和這個男人過招，直接轉身離開。

第二天林雨在網咖里泡了一整天，電腦旁放著一罐啤酒，意興闌珊地隨意瀏覽著論壇和網頁。

他頂著個黑眼圈，一手撐在下頷，撇撇嘴喃喃自語。

「真沒想到才兩天就把二十多集戲劇追完了啊……那我現在要怎麼消磨時間啊？」

早知道就不該熬通宵追完二十多集劇集的，沒辦法，誰讓那劇情教人一看就停不下來啊。

……現在可好，無聊得要死。

真是，想偶爾過過頹廢的生活也沒辦法。誰讓他天生性格這樣啊，一悠閑下來就渾身不對勁。

日子一直在過，很多事情發生，很多事情會改變。

夜裡十二點多，終於待不下去的林雨順手捏扁了空啤酒罐，懶懶地走了出去。

他略帶酒意，雙手插在褲袋中，不急不徐地走在冷寂的街頭。

夜風冷得噬骨，月色蒼白。

身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急促地向著他的方向迫近時，林雨只來得及一側身，卻還是被身後的人撞了個正著，一個踉蹌。

那個撞到他的人反倒無力地半跪著倒下，喘息聲粗重而激烈。

林雨很自然地伸手一扶，手探到他腋下，還沒來得及借力，掌中只摸到一手粘膩潮濕。

那濃稠液體熟悉的觸感讓他一怔。

還沒回過神來，那男人已經沙啞著聲音草率的以日文說了句「抱歉」，然後撐著身子起來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