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辰啊。蘇先生在那兒呢！」

有人在門外大喊大叫道。是老人。

「蘇先生在哭呢。早上就哭過，現在又哭了。」

「噓……小聲點！被聽到了的話，蘇先生會很難堪的。」

蘇清野止住了哭聲。

這幫傢伙！這麼大聲地說話，還以為他聽不見？

姜文朝蘇清野走來。路口的桌子又被他撞了個東倒西歪。不知怎麼搞的，蘇清野總覺得這回不是他的原因，而是桌子自己倒下去的。姜文把老人放在桌子上，然後蹲在蘇清野旁邊。他仔細打量著蘇清野，蘇清野把腳縮了回來。既覺得丟人，又很納悶，不知道姜文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他只希望姜文趕緊走，不要來煩他。

姜文把手伸向了老人，老人從系在腰上的麻布口袋裡掏出了一袋咖啡，然後遞了過來。

「不是還有一袋嗎？」姜文搖著咖啡袋說道。老人嘟囔著又拿出來一袋。

姜文撿起蘇清野的杯子，把兩袋全都倒了進去。沖水後他用咖啡袋當勺子攪拌了起來。蘇清野用右手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卻能用左手搞定。

「你是因為喝不起咖啡才哭的吧？」

姜文拉過蘇清野的手，把杯子放到他的手上。蘇清野一直盯著姜文上衣邊緣纏著的黑色橡皮筋，橫看豎看都覺得像他丟的那根兒。蘇清野想叫姜文馬上還給他，但他始終沒有開口，因為他沒有證據。世上又不是只有這唯一的一根橡皮筋，何況那上面也沒刻著他的名字。姜文撿起掉在地上的書，輕聲讀起書的最後一句話來。

男人就應該無所畏懼地穿過這條卑劣的道路，勇往直前。

姜文把書還給蘇清野，道：「你好像很喜歡錢德勒的樣子。看看書上的口水，你恨不得把它給吃了吧？」

老人跳到了姜文的背上。

「你繼續啃書吧。哥走了。」

姜文朝蘇清野打了個飛吻，轉身就走了。雖然轉身的時候，大腿磕到了桌角，但姜文依然很鎮定。邊走還邊吹著口哨。蘇清野靜靜地聽著姜文哼的曲子。

蘇清野坐在椅子沿兒上，一邊吹著滾燙的咖啡，一邊小口地喝著。

咖啡又香又濃。另外裡面還「附贈」了一根兒捲毛……

雨一連下了三天三夜。雖然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濕氣，但好在天氣還算比較涼快。每天傍晚，一個叫「609室大喇叭」的男子都會準時出現在大門口光著屁股唱讚美歌，然後又絮絮叨叨地自我宣傳半個多小時。

「我要把最珍貴的東西獻給您，至高無上的主啊。我要趁年輕的時候，發揮全部的力量。我要穿上盔甲戰鬥到最後一刻。」

每每聽到他的歌聲，大家就知道明天又要下雨了……

周四晚上他又出現了。不過這次他出來還不到五分鐘就被「漢尼拔博士」逮了個正著。那時候蘇清野正躲在609室的門後。其實他本來是打算去護士室的，但在途中卻被突然現身的「博士」嚇了一跳。他在門後站了好久。「大喇叭」被拉回了房間，「博士」走進了會客廳，徐北喬把姜文也叫了進去。這一切都被蘇清野看在眼裡，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

姜文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纏著護士長，說什麼監護人答應了周三下午讓他出院，自己也親眼看到了院長簽署的同意書。但現在都周四了，怎麼還不放他走雲雲。護士長的回答始終只有一個——沒有接到通知。姜文怎麼可能就此罷休，下午他又跟徐北喬嚷嚷要見院長，還要打電話給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