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剛進醫院的人都會像姜文那樣，先是吵鬧著要和監護人見面。見到監護人之後，又哭鬧著要出院。監護人很容易心軟，特別是當他們看到病人用藥後的那副德行後往往會受到很大的衝擊，結果一不忍心就讓病人出院了。這也是醫院在病人剛入院後的一段時間內不讓家屬探視的原因。因為總是這樣的話，對病人和家屬都沒好處。

不過姜文的情況比較特殊，不能和剛進醫院的人相提並論，因為他口中的「交易」是確實存在的。另外「四眼」監護人來找他，還給他看了出院同意書，也能說明一些問題。因為監護人通常不會用這麼麻煩的手段來對付病人，這一切似乎都是有預謀的欺騙。不過出院同意書也說明不了什麼。因為就算有同意書，不辦理出院手續，那也不過是一張廢紙而已。

徐北喬沒有同意姜文的任何請求。甚至連寫聯絡申請的權利都不給他。姜文的最後一個要求是見見「漢尼拔博士」，所以三十分鐘後「博士」出現在了醫院。因為病人要求，所以老闆就馬上停止休假回來接見？這件事怎麼想也非同一般。

會客廳的門打開了，徐北喬和「漢尼拔博士」朝護士室走去。剛才還在門口踱來踱去的「609室大喇叭」見勢迅速跑到了圓柱子前面，蘇清野也從後門跳了出來，往護士室那邊走去。姜文從會客廳出來，鐵青著臉讓人不寒而慄。雖然眼睛看著前方，但好像什麼都沒看進去。他大步走向護士室，但在快和蘇清野撞到一起的一剎那，他又站住了。蘇清野往後退了一步。他看都沒看蘇清野一眼就轉身往吸煙室走去。

我被公然無視了……

蘇清野的腦中只有這麼一個想法。一想到剛才他還躲在門後擔心這個傢伙，蘇清野就覺得自己很白痴。

當蘇清野意識到徐北喬站在護士室的玻璃窗前時，蘇清野的臉還是很紅。他垂著眼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周二遞交了聯絡申請書，想拜託父親一些事情。」

「啊，你說那個啊！你父親說不能照辦。」徐北喬回答道。

蘇清野又一次感到被人忽略了……

「為什麼？」

「他好像在醫院。」

這個回答讓蘇清野頗感意外。他的父親和醫院就像殯儀館和夜總會一樣，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詞。他的身體壯得跟牛似的啊。蘇清野想問「他在那兒幹嘛」，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他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父親了啊？他想父親只不過是去體檢罷了吧。當務之急是書該怎麼辦。就是那本他借來的小說。

蘇清野是這麼打算的。那就是趁管理員還沒催他還書之前先把書藏起來。老天保佑他不記得有這回事。然而就在這時，東窗事發了。圖書管理員拖著拖布走進了病房，他一眼就看到蘇清野手上的書。他一屁股坐到蘇清野的床上，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懊惱地說：「這下該怎麼辦？封面沒了，前幾頁也沒了。上面還有牙印兒和口水。書也皺了……」

他又是撓頭又是拍腦袋的。過了一會兒，他喃喃自語道：「如果被圖書室負責人看到的話，他一定會把我弄到洗衣房去。那麼我整天都得洗衣服、收衣服、熨衣服。下午還要繼續打掃衛生。那麼我連十分鐘的學習時間也沒有了。還有一個月就考試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蘇清野至始至終都沒打算跟他說「封面和前幾頁原先就沒有」。因為他自己也想撞牆。本來他寫聯絡申請就是為了擺平這件事的。可沒想到等待他的卻是「不能照辦」。蘇清野有氣無力地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