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二十分，「圖書管理員」出現了。他把拖把靠在牆邊，坐在布告板前面的沙發上，小書包里裝著作業本和書。他一打開那本《中考習題集》就開始撓頭。蘇清野躡手躡腳地湊近一看，作業本上寫著一道方程題，和他之前看到的那道一模一樣。

a（x＋2）-3＝0 當x＝1時，求a的值。

題目下方全都是用圓珠筆畫的黑點兒。

「先把x的值帶入括弧，然後再移項。」

為了讓氣氛更加友好些，蘇清野在一旁輕聲指點道。

「圖書管理員」抬起頭說：「兩邊同除未知數的係數不就是1了嗎？」

他連忙翻了一下答案，然後又看了蘇清野一眼，表情很奇怪，好像既不生氣，也不高興。

「你再看看這道題。」

他用纖細的手指指著另一道題——多項式乘法。之後是圖形題，緊接著又是一道因式分解。蘇清野在作業本上給他寫上了算式和答案。雖然由於手抖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但絲毫不妨礙「圖書管理員」的理解。「圖書管理員」翻了翻書後的答案，又看了看作業本，眼神里充滿著喜悅。

「你讀過大學吧？」

蘇清野有點慌了。蘇清野想跟他說自己沒念過大學，只不過是記得原來學過的一些數學知識罷了。但他猛地抓住蘇清野的手，蘇清野只好欲言又止。

「你從一次方程開始教我吧。我看不懂你寫的算式，麻煩你像教幼兒園小朋友那樣，一點點講給我聽。」

為了理解算式，他花了整整二十多分鐘時間。之後同類型的題在蘇清野的指點下，他花了十分鐘就算出來了。第三道題是他獨立完成的。當他確認答案無誤後，眼裡閃現出神奇的光芒。

「就那麼簡單嗎？我死磕了好幾天都沒解出來呢……」他一臉哭相地說道。

蘇清野也想哭。他後悔了。因為在這之後，他被脅迫當了一個多小時的「人質」。這是自十八歲以後，他說話最多的一個晚上。以至於熄燈鈴聲響時，他的舌頭已經完全麻木了。清潔工一邊慢吞吞地收著書包，一邊餘興未了地問他：「明天晚上你沒事情吧？」

蘇清野預感到不妙。心想一定不能答應他。

「我打掃完衛生之後去找你行嗎？就問幾個簡單的問題。」他用哀怨的眼神看著蘇清野。

「我本來還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放棄。第一次考試的時候，平均分沒過八十。數學還得重考。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及格就行了，但我一看到x、y時，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我不好意思問別人，當然也沒地方可問……」

蘇清野咽了口唾沫。正當蘇清野準備跟他說「勇哥說自己念過大學，還是名牌大學畢業」時，他出人意料地對蘇清野說：「那本書我也想找，可是沒找到。」

他沖蘇清野笑了笑，然後拖著拖把消失了。走時還整了句外語：「Good night！Miss Su teacher.」

蘇清野傻乎乎地愣在那兒。他在想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頭又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