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第三個星期天的早晨。哨聲過後，B座最邊上的616室開始往外走，最後出去的是601室。

清理工正在安全通道的門口。他星期天的任務是負責看門，以及清點出去和進來的人數。禮拜結束之後，他還要負責關門。不過今天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連蘇清野也一同被自動無視了。等金勇最後一個出去之後，他們也不關地蹲在了邊上，眼裡閃現著不知道是疲憊還是悲傷的光芒。看樣子他打算一直呆到禮拜結束為止。

安全坡道在樓的側面。及腰的混凝土牆上圍著鐵欄桿，頭頂上還蓋著綠色的鐵絲網。操場在坡道下面，面積估計有兩個室內棒球場那麼大。那完全是拿來撐場面的。操場四周也圍著和坡道上一樣顏色的鐵絲網。操場對面是一大片白樺林。樹林和在吸煙室俯視時不太一樣，又大又濃密。這讓人不禁聯想到了東歐平原。據說這片林子是三十年前醫院還是戒毒所時收容的病人種的。

「那邊是散步區的入口。」

金勇指著圍牆和樹林之間的拱門說道。那兒也是去希望農場工作時的必經之路。

「走到盡頭就會看到大壩。」他又補充了一句。

蘇清野慢悠悠地往禮堂走著。因為上頭既沒有人催他，也沒有討人厭的攝像頭。

一進禮堂，蘇清野就被正面懸掛的巨型豎幅給震住了。

祈禱世界和平！

牧師以《以賽亞書》第43章18節開始了本次禮拜。他一開始朗讀，下面的人就跟著做起小動作來。金勇一邊和前排的某個男子討論著神學知識，一邊抽空做著懺悔。不過他一張嘴就是替蘇清野贖罪。

「主啊！快來拯救蘇先生瘋狂的靈魂吧……」

真是個愛管閑事的傢伙。把我弄到這個世界上的父母都還沒發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替我懺悔了？蘇清野心裡念叨著。

601室的人最後入場也最早退場。最先離開禮堂的是金勇，接著是姜文、老人和蘇清野。602室緊隨其後。就在他們距離5病區安全通道口四米左右的時候，姜文突然停住了腳步。

「勇哥，那是什麼啊？」

姜文一手擋著陽光，一手指著飄在白樺林那邊的藍色氣球問道。金勇也停下來看了看。

「噢！那個啊……那是水上中心的廣告氣球。」

「那兒有摩托艇？」姜文眨著眼睛問道。

「啊。只是氣球掛在那兒罷了。水上中心在遊樂園裡面呢。前些日子雨水多，所以消停了一陣，沒想到今天又鬧起來了。只要天氣一好，就會有大幫人跑來玩摩托艇或是滑水。遊船也都開了。坐在上面仰視山峰是一件極為愜意的事情，從上到下全都是絕壁，非常壯觀！」

金勇轉身對著樹林。

「但問題是那麼做的話，整座山就完了。遊樂園簡直就是破壞環境的罪魁禍首。你會發現到處都是垃圾和污水……」

姜文和金勇肩並肩地站著。602室的那幫傢伙以為有什麼熱鬧可看，全都以相同的姿勢站在欄桿邊上。603室的人從他們旁邊經過。緊接著是605和606的人……看到「女鬼」，蘇清野趕緊躲在姜文旁邊。

「遊樂園建成後，最受罪的還是我們。不但要定期去做保潔，晚上還吵得要死。從前年開始來這兒玩滑翔傘的人越來越多，搞得冬天也沒幾天安靜的日子。」

「這兒有滑翔傘跑道嗎？在哪兒？」

姜文吃驚地問道。金勇指了指不遠處若隱若現的灰色山脊。

緊鎖眉頭望了老半天後，姜文問：「哪兒能看得更清楚些？」

「走到散步小路的盡頭就能看清了。今天天氣不錯，沒準兒還可以看到跑道下方的懸崖呢！但忍耐班的人去不了，只有希望班以上的才可以……」

金勇話還沒說完，姜文就轉身跑下了坡道。

姜文一溜煙就沒影了。坡道上只剩下601、602室的人。

金勇神色慌張地回頭看了看操場。姜文已經進了散步小路的拱門。

「你不能進去！快回來。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