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雨停了。希望農場門前被汽車和人擠得滿滿噹噹的。好久沒見過這麼多人了。他們都是來參加遊樂園煙花節的遊客。金勇說這個節是從三年前開始的，這周末的閉幕式上還要舉行盛大的篝火晚會。他說到時在東南亞做巡演的歌手全都會回國參加作秀，叫大家拭目以待。他說這話時很是自豪，不明真相的人聽到的話，還以為他是活動主辦方呢……

那天晚上，5病區全都聚集到了吸煙室的陽台上。既然有免費的作秀，那不看白不看。即使什麼都看不清，也還是能看到被燈光映紅的天空。即使看不到湖面，也還是能聽見摩托艇的聲音。即使看不到煙花綻放，也還是能看到飄起的煙霧。

蘇清野和姜文也擠在人群當中。姜文在抽煙，蘇清野在想問題。事實上也沒什麼可想的。幾個詞語像煙花一樣從腦子裡蹦了出來。洗衣桶、電梯、地下停車場、白天不鎖門、外來車輛……蘇清野悄悄地瞥了一眼姜文。墨鏡後面的眼睛好像正看著遠方。他是永久失明還是暫時看不見？

9月份的保潔代表團名單出來了。人數和服裝與上個月一樣，但具體的人員稍微發生了點變化。金勇沒有出現在名單里。有人替代了他的位置。

事情是這樣的。前天下午，金勇替蘇清野帶姜文去浴室洗澡。那是姜文主動要求的。姜文說每次都惹蘇清野生氣有些過意不去，所以今天就不麻煩他了……金勇本來是去幫忙的。結果從浴室出來時，兩人的角色卻完全顛倒了。姜文居然攙著金勇回來了……原來金勇在浴室摔了一跤閃到了腰……點名之前，金勇一直在折磨護理師。一會兒嚷著要鎮痛劑，一會兒又要暖寶寶。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變成了一具只會說話的活死人。

「哎喲……我要死了。命苦啊，我還沒娶媳婦……我沒法做早操，也沒法去掃地……」

眼下只有兩個希望班以上級別的男人沒被選入保潔代表團。一個是蘇清野，一個是姜文。他倆誰會成為替補？蘇清野想就沒必要說得那麼直白了吧？

保潔代表團在休息室里等了十多分鐘。這是護士長的命令。她正在和姜文說著什麼。徐北喬以稍息的姿勢站在他倆後面。代表團的成員對他倆的對話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蘇清野一點感覺都沒有，反正聽見了也沒啥用。姜文肯定是纏著護士長讓她答應跟蘇清野一起去掃地。因為除此之外。護士長沒理由讓大家都等在這兒。結果不言而喻。徐北喬的反對無效。此時蘇清野更關心另一件事情，那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耗。據說因為要清理煙花節的垃圾，此次代表團的成員數增加了一倍。醫院從3病區的病人和1病區的工作組中各抽了十個人，去清理大壩周圍的垃圾。如果工作組出動的話，那麼黑衣男百分之百會跟著去。蘇清野做夢都不想見到他，祈求老天派貴人降臨打斷黑衣男的腿，那樣他就去不了了……

護士長拿起了電話。通話快結束了。她回頭對徐北喬說了句什麼。徐北喬到更衣室里拿了一套灰色的工作服和一頂帽子。他把蘇清野叫到護士室的窗門前，把東西交到了蘇清野的手上說：「姜文也跟你一塊去。你帶她回房換下衣服吧！」

「蘇清野！」

護士長探出頭來叫住了他。她把對姜文的那股熱情勁兒用到了他身上，跟他說相信他能照顧好姜文，還說為了不讓姜文鬱悶，她親自打電話向院長求了情。

護士長的熱情變成了嘮叨。她再三叮囑蘇清野不要到水邊去，不要和護理師對著幹，一定要把姜文抓緊了……看樣子她還是挺不放心的。不過事已至此，她也沒法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