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一口氣把車開到了地上。除了差點在門口刮蹭到牆以外，一路上並沒出現什麼意外。鑒於他的視力問題，車還算是開得不錯了。車穿過中央走廊一直開到了大門口。姜文放慢了車速，就像走獨木橋的羊一樣小心翼翼。蘇清野看到他用力把著方向盤。他一邊捂住司機的嘴巴，一邊把頭低了下來。

麵包車在大門口緩緩地停了下來。警衛撐著傘從警衛室里跑了出來。把門打開後，他從雨傘底下伸手來做了一個通行的手勢。這個手勢一來表明了他暫時還不知道剛才在地上停車場發生的事情，二來說明醫院還沒發現他倆逃跑了。總之，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好像冥冥之中有神靈在保護著他們。

他們緩緩地駛出了大門。儀錶盤上顯示當前時間是3點11分。也就是說，他們從地下到大門總共才花了二十多分鐘。不對不對！準確地說應該是花了一百多天。得從他進來那天起算才對。

身後響起了關門聲。警報一直也沒響過。蘇清野把手從司機嘴上拿開，然後坐了起來。車正在白樺林里穿行。林子里霧太大，想看清前方的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豆大的雨滴在車燈照射下閃閃發光。外面電閃雷鳴的。蘇清野開始懷疑起姜文是否能夠安全透過這段下坡路了。在他的印象中這段路還不短，大概有一公里的樣子。他們是不是下來走路更好些？

「呃！」耳邊突然傳來的叫聲打斷了蘇清野的思緒。只見姜文雖然手上還握著方向盤，但身體已經快撲到了前車窗。蘇清野覺得他剛才那聲好像不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而是頭蓋骨破裂的聲音。此時蘇清野只能想起一個詞——瘋子！

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下去。蘇清野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雖然他已經緊緊地抓住了窗框上的把手，但還是沒法找准重心。他的腦袋不斷撞擊到天窗，身體像雨刮器一樣搖來擺去。他的臉在抽搐，嘴也張得大大的。紙袋散得到處都是。姜文好像忘了還有剎車這樣的工具似的。即使車已經開始打滑，他也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更誇張的是他竟然還踩起油門來。閃電劃過了大霧，整個林子好像都在顫動。蘇清野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不看外面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但閉著眼睛反倒覺得車速更快了，麵包車已然變成了一架全速墜落的噴氣機。蘇清野緊緊地抓著安全把手。

「抓緊了！」姜文喊道。

我抓緊了。求你把車速放慢一點吧。

終於……車慢了下來。好像磕到了什麼地方。蘇清野明顯感到後輪飛起來又落到地上。他的頭撞到了天窗，像鞠躬一樣一點一點的。最後還是往後仰了過去。把手也被他揪掉了。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等他回過神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滾進了購物袋之間。礦工帽掉下來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腦袋上方的玻璃已經搖搖欲墜了。正當他有些擔心之時，玻璃嘩地一聲掉了下來。如果不是礦工帽，他想他的腦袋早就開花了。可憐的司機已經暈倒在了紙堆中間。

「還好吧？」姜文關心地問道，聲音低沉而又溫柔。

蘇清野眨著眼睛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