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到最後喝得都有些暈暈乎乎了。腦海里一張張臉像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晃得頭疼，王明無奈的扶著他，聽著他胡言亂語地回了寢室。

「嘿，以前怎麼沒發覺你小子酒品這麼差。」又鬧又跳的。尾戀晃晃魅力的手，靠在王明肩膀上，一邊呼著酒氣說：「來，給我香個。」一直重複重複，到最後竟變成了：南樓，我真喜歡你，讓我親下。

第二天起床，尾戀頭疼得不行，一大早還被王明嚇到了。

「大爺，醒了啊。來給明兒香一個。」聽見這句話尾戀當場就傻了，昨天醉酒不會都亂說了什麼吧。腦袋裡悠悠的轉了一圈，做完的記憶回來得差不多了，「得瑟」了一下。冷靜地抬起頭，無謂的笑了一下：「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

「咋倆還同學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敢確定，這種事當事人不承認我也不好亂猜啊。」王明沒好氣的將牛奶麵包扔給他：「趕快吃吧，吃了會好受點。看你昨晚醉的，吐了我一身。」

「我以為······」話還沒說完就被暴力了一下。

「你當我這兄弟是假的啊！剛開始感覺到的時候這心裡是有點怎麼著。不過後來就想通了，這跟你人沒關係，不妨礙咱們做兄弟。」王明往嘴裡塞麵包，回頭問了句：「那這麼多年了，南樓知道不？」

「這種事能說就能說的嗎？這種事一旦被拆穿，什麼都沒了。」推開王明，笑著說：「放心吧，這裡早練成金剛石的了。」說著指指胸口。

王明低著頭，悶悶的說了句：「開口閉口就是這種事這種事，這事有那麼讓你感到難堪嗎？」

「是不想就害了他。」尾戀怔怔的望著天，自己跟王明還真是緣分。這麼走著走著就又到一塊了。他選擇這所學校，離家遠，離他更遠。也許彼此就這麼著的過著各自的生活，然後結婚，或許下次見面就該在婚宴上了吧！不由得自我嘲諷了一下。

「還想什麼，趕緊的起床。今天可是開學第一天。」他之所以建議讓他找南樓談談，是因為沒準人家也看上他了。王明可不止跟尾戀國中認識的，記得他還暗戀過小時候穿女裝的他，只是從來沒有說過話，尾戀根本沒睜眼瞧過他，所以沒什麼印象罷了。可那個時候的南樓對他的那份心思，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可就這兩個傢伙什麼都瞧不出。遲鈍，外人看著都著急。

兩個人不是一個專業的，這就更加不禁讓人感嘆起緣分的造化了。

王明發現尾戀自從上次醉酒後，有一些改變了，試圖想要接受女孩子。小夥子長得好看，追的人自然就不少，以往是不能，現在似乎真是死心了。雖然尾戀什麼都沒說，但王明心裡明白。有些人，從來都不要刨根問底。

南樓一個人在學校里，記起上次找夏茗的幫忙。其實夏茗是喜歡他的，他就順水推舟的接受，順便小小的利用了一下。

夏茗是一個精明的女孩子，知道什麼該問，什麼在什麼時候才能問。這樣的女孩怎麼會不知道南樓的目的呢，只不過不傷大雅，不如幫個忙，送個人情。

「南樓，還是算了吧。咱倆不合適做情侶，哥們似乎更好一點。」回去後的那天下了大雪，樹上全是銀光閃閃的，很是好看。就像是襯著夏茗此刻發光的眼睛。

南樓挺詫異的，開始省視起自己來，是他對她不夠好嗎？對她發了脾氣還是怎麼著了。南樓也不想問為什麼，因為找不到理由，這樣分開似乎對自己更好。

夏茗像是看出了他的迷惑，故意帶著噁心的語氣說：「以前就沒看出自己的男朋友是個雙呢？」

南樓的眼神一下子就崩塌了。但他還是平靜的抬頭說：「是啊。」最後只是笑笑，因為他想到自己愛他的那顆心。還使勁的蹦躂著。

隨後便聽見夏茗笑得止不住了，一把攬過南樓的肩：「所以啊，陪你喝喝酒好了。」

那天南樓喝的酩酊大醉，一直向夏茗說他有多麼喜歡他呀！他說：「夏茗，為什麼連你都看出來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我問起的時候你回答的一點不猶豫。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回答他。自卑嗎？這樣的感情。所以不敢說，不敢問，只是希望被他發現。只寄於這一個希望，有沒有想過，或許他現在也這樣。」

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想過他也是如此的困惑，或許比你更加迷茫。需要你，只需要你指明方向，只需要你踏出那麼一小步。

你們為愛，都太自卑了。

後來夏茗告訴他，其實你也可以不那麼著急不那麼在意，當初跟你在一起，只是覺得你人不錯，可以發展的這種喜歡。

這句話像把刀，切斷了拴著大石頭的繩子，「咚」的落地，全身舒暢。

「南樓，你怎麼不告訴他。縮頭烏龜。」

「怎麼說，這樣的感情不就是變質腐壞的東西嗎？你有見過變質的東西還能吃？」

「臭豆腐，優格呀！」

「人家那是發酵，沒得比。不是一個性質。」

「你不試過怎麼知道是發臭還是發酵。」

大學這樣過著，直至第二年畢業，他與夏茗都來到了C城工作。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尾戀也在這裡。

尾戀背著陳昊處了幾個女生，一開始感覺還不錯，不說有愛。至少不是討厭的，但是都只限於牽牽小手，擁抱一下。每當花前月下，濃情蜜意的時候，望著女孩子深邃的眼神時，嘴皮貼上去的時候，就有一股子翻騰的感覺了。說實話，真不是噁心，只是親著親著就覺著味不對。

況且還是背著陳昊做的事。陳昊為了公司的事情很久沒來找過他了。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好像沒那麼久，感覺卻是過了好久。久得像是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這個人，但身邊又有他來過的痕跡。這種感覺倒是扯平了他背著陳昊偷人的罪惡感，誰讓他對自己不管不問呢。大家就這麼扯平了吧。

「尾戀，你不是要找事做嗎？這周六有一兼職，去嗎？」張亦遞過來一張表，這段時間和女生處得不行，陳昊又不來找他。就想找點事做，利索的填好表遞給張亦。

「謝謝了啊！」

「沒事，你記得周六晚上到泰華大酒店。七點的時候有一個聚會，應該是商業聚會，去的都是些企業家。你去了就是做做服務員，只要聚會結束你就可以下班了。工資按小時算，一小時一百塊，不錯吧！要不是周六有課怎麼也不把機會給你。」

泰華酒店離得遠，過去得坐兩個小時的車。所以到的時候都是6:50了。在領班的嘮叨下換上制服，舉著托盤就穿梭在人群里了。工作內容簡單，端著酒水走到需要的人面前，為客人指指路。

尾戀向一位女士微笑鞠躬，然後轉向下一位需要的客人。當磚頭的時候看見了多月沒見的陳昊，身邊站著一位穿著露背朱紅長裙的女子，很大方，很漂亮。女子對上他的眼神，朝他招招手，叫他過去。直到走到陳昊身邊他才認出他來，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換上了商人的精明的眼神。女子拿走托盤上的香檳，尾戀微笑離開補上飲品。真箇過程就像兩個人不認識一樣。

晚會進行到高潮，一位白髮的老人拿著話筒站在台上宣布：「今天有一個好消息要宣布給大家。我的孫女蕾蕾要和亞洋集團的陳昊在今天訂婚。」

還以為，那隻是他參加晚會找來的女伴。原來是未婚妻啊！尾戀不傷心，只是有點失望。

領班說，接下來沒他們的事了，結了工資就回去了寢室。

第二天，陳昊的簡訊和電話鋪天蓋地的來。77個電話，27條簡訊。手機忘了充電。覺得陳昊肯定都要爆炸了，就打了回去：「喂······」

「尾戀，你聽我說。我公司出了點事，得靠蕾蕾她家裡的幫忙，剛好她喜歡我。你知道的，公司對我很重要。喂，你在聽嗎？」陳昊沒聽見反應，以為被掛了。

「聽著呢。」懶懶的打了呵欠：「陳昊，事情我明白了。沒關係的公司重要，我沒事，真的。但是我們也不能這麼下去了。你有你的事業，你的前途。你不是一般老百姓，你是公司大老闆。不是我們一個學生或者一個小職員，被說成同性戀都不會有多大影響，可你不同，因為這個，可能你的公司得不到幫助，可能垮掉。說得有點嚴重哈、但理兒還是那個理兒。你說是吧。陳昊，再見，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的，我知道你說得對，進來了就不該談感情什麼的。但是我想要的，你是知道的。咱們不是路人，還是分道揚鑣吧。」

寒假來了，轉眼就剩下這最後一個學期了。四年，一切都沉澱了。兩年沒回家過年了，兩年沒有見過他了。心裡也不怎麼期待了，不害怕不緊張了。這場愛情他沒有參與，從來就只有他一個人。四年裡，他從一個少年成長成了一個男人，即使世上沒有你，我也不會活得那麼辛苦，原來沒有你，我也不會死。本來不打算留下來，打算回去工作的，可四年裡這座城市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打算回家幹件大事。

回家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媽媽站在門口守著，看見兒子回來了趕緊上前去：「你這個死孩子，讀書跑那麼遠我就忍了，跑那麼遠還不知道回來。兒子，想死我了。」說完抱著尾戀哭了起來，心裡暖暖的。

「媽，您倒是悠著點啊！我可是難得回來。快出不了氣了。」回了房間，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記得小時候他和南樓打架，搶東西。還有那一次，坐在自己床上說：「我想和你在一個學校讀書。」

大年三十，打開房間準備吃飯的時候，看見南樓驚愕的眼神：「我還以為今年你也不會回來了。」

張張嘴，還是什麼沒有說出來了。回了回神：「南樓，你小子見不得我回來呢還是怎麼著啊！」

「沒有的事，不是這幾年沒見你回來嗎？我就代替你陪幹媽幹巴吃頓飯，我爸媽待會也過來。幾年沒回來了，在外面幹嘛？別是交了女朋友不敢帶回來看看。」

「以為我是你。咦，我嫂子呢？你倆沒好啦？」

「烏鴉嘴，好著呢。今年她得回家過年，誰跟你一樣有家不回的。」

「要不，待會吃了飯去外面喝兩杯？」

吃了飯，尾戀買了啤酒，拉著南樓翻牆到了他們上過的國小。坐在滑梯上聊天。

「尾戀，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一直穿裙子的事嗎？」說起來尾戀就覺得胃疼，以前老媽一直以為我是個女孩，名字用「戀」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當成女孩子養，要不是上了國中了，他的女裝生涯一定到不了頭。

「南樓，再說這個我宰了你。我一輩子都記得被你同學當成女孩子，被你搶風頭。」

「知道了，在我面前怎麼還像個小孩似的。小心以後找不到女朋友。」

「我不會交女朋友的。」尾戀咽下一口啤酒，苦澀的笑著。

大年初一一大早，拜訪了親戚們，坐在沙發上累得不行了。尾戀到衛生間里洗把冷水臉，走到父母面前。深吸一口氣：「爸媽，待會我要說件事。您倆要不先來顆降壓藥，我怕您倆受刺激。」

「你爸媽身體好著，快說。」

「爸媽，下面我要說的事情都是真的，你們不要抱有懷疑。我不求您們能接受，但是我希望不要太過氣憤。不管怎麼說都是我這個做兒子的錯。」說著，找來一根棍子交給媽媽，還跪了下來。以前小時候只要犯錯就擺好架勢，總會少受點苦。「爸媽，我以後一輩子都不會交女朋友了，我喜歡男人。」

話一落音，便一直沉默著。媽媽搖著頭直說雪櫃里還有湯圓，爸爸只是愣在那裡。

「爸媽，你們要打就打吧。」從來不動粗，在尾戀記憶里一直溫文儒雅的父親在沉默之後搶過妻子手中的棍子朝著尾戀亂揮亂打：「滾，滾。別回來了，就當沒生過你。」媽媽在瞬間反應過來：「兒子你快走吧，別惹你爸生氣了。等他氣消了再回來。」

尾戀在母親的推攘下離開了，踏出們的時候。害怕了起來，好像這麼多年一直一直追逐著他的腳步，忘了這樣的對待父母是一種怎樣的傷害了。

過年了，大街上沒有幾個人，也沒有幾家店是開著的。他不能去南樓那裡，也不想去王明那裡。掏出手機看了看。十二點整了，天上全是煙花，明晃晃的刺眼。越刺眼他就越想哭，覺著自己太不懂事了，連爸都氣成這樣了。隨便找了家網吧在裡面玩了一夜，第二天就買了回學校的車票。到了寢室樓下跟塑管大媽解釋了幾句，說是家裡有點什麼事，否則假期學校不讓住。合著尾戀長得就討喜，嘴又甜，跟大媽說了幾句還拿出學生證證明，也就放他進去了。

家裡肯定是不會寄錢來了，打了電話給媽，問了爸的情況，給媽解釋了一下。好像媽很快就適應了，讓他覺得有點適應不了。

「尾戀，這段時間就不要回來了，你爸正在氣頭上。錢媽給你寄過去。等你爸氣消了再回來好好認個錯，時間長了，總能好接受點。」

「媽······」尾戀哽咽著說：「媽，是我對不起你和爸。」

「兒子，給媽說實話，真不能再喜歡女孩子了嗎？」

「媽，我知道我不孝，不能給你們一個孫子。可是，媽我也沒辦法。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再喜歡女孩子了。我試過，真的不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缺啥的給媽說。」掛了電話還在為媽那句話奇怪，「我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南樓，你不會明白朝著你奔跑時有多累，腳有多疼。每當筋疲力盡的時候，總想就這樣一直跑下去吧，直到不能呼吸，直到不能在挪動腳步。這一次，我的選擇是為了給我自己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