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窗外夜色如墨，陳啟已經打完了吊針，一手攬著江澤在懷抱，一手在筆記本上處理著公事。

江澤的眼皮動了動，朦朦朧朧還未清醒。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溫暖的懷抱，而懷抱的主人正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人。突然，下午發生的一切都記憶猶新，他掙扎著從陳啟的懷抱中抽離，而那隻手在他離開後還保持著攬住他動作，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片刻後冷靜下來：「謝謝陳先生昨晚的收留，我該走了。」

「小澤，你等等。」陳啟翻身下床，電腦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他看也沒看，只是著急的想要拉住他，「先別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沒有話和你說。」陳啟對他來說猶如洪水猛獸般，他是片刻也不願多留，也不願讓他靠近。

江澤揮開想要拉住他的手，對方額頭上的紗布卻刺得他眼睛疼。態度不禁軟了幾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陳先生，我現在沒辦法面對你。」

陳啟見他態度強硬，最終失了耐心：「只要我不同意，你哪裡也去不了。就在這裡給我好好待著。」

「想都別想。」

「你倒是試試看。」

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江澤當然不會認命，可是當他發現門打不開的時候就絕望了。陳啟起身走到他身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掐住他的下巴，眼神中充滿戲謔：「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王八蛋，你就是個人渣。」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欺騙他的感情，改變他的人生。現在卻又要限制他的自由？不，這絕對不可以，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每天都在痛苦中度過，甚至連新的感情都無法面對。

可是，惡魔始終是惡魔。他聽到陳啟用一種生硬的、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對，我就是個人渣，所以你永遠別想逃。」

「有意思嗎？陳啟。我那麼喜歡你的時候，你覺得好玩，耍了我整整一年。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考上大學嗎？你總是能輕易的毀了我的希望，我真是不知道你現在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就那麼好玩？好玩到讓你玩過了有忘不掉嗎？」

一字一句，都是刺傷江澤的刀子。每說一個字，就少一塊肉。

江澤哭了，指著陳啟聲嘶力竭：「來啊，我就剩下這一條命了，要玩是嗎？我不會怕你的，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陳啟，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彷彿和夢境重疊，江澤仇視他的眼神，鏗鏘有力的指著。陳啟忽然這一刻明白了害怕是什麼意思，他不安、焦躁的情緒急需要發泄。可是在面對江澤眼淚的時候，他服軟了。

「別走。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呵呵，你傷害我的還不夠嗎？」

終於，陳啟低頭了。他擔心夢境變成現實：「陪陪我，就假期里陪陪我。到時候我會把你安全送回學校的，好嗎？」

「不可能。」陪？那我需要你陪的時候呢？你怎麼不出現？「陳啟，我不是愛你的那個江澤了，你拒絕了他。我不會遷就你，不會傻。」

「就只有六天，只要這六天過了，我發誓不會再來騷擾你。」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只要得到對方不再騷擾他的承諾，如果只有這麼六天，也許咬咬牙也就過了。江澤來回思考了一遍，反正現在沒有身份證他也沒辦法回去，六天就六天吧：「過了這六天，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好。但我有個要求，每天晚上你要陪我睡覺。」

「你說什麼？」江澤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聽錯了。

「我只是想抱著你睡覺，不做別的。」

不做別的？江澤的眉毛已經糾結在一塊兒了。好吧，反正只有六天。點點頭表示答應了。

陳啟的頭上還帶著傷，經過這麼一折騰，早早洗漱完就打算睡覺。而江澤彆扭的站在卧室門口左右為難不敢進去。

陳啟也不強迫他，只是目光盈盈的看著他，彷彿在訴說著他的無情。看到最後江澤頭皮發麻。認命般的走過去，掀被子，躺下。整個人繃緊成一條直線，佔據著床鋪的角落一動不動。

黑暗中，陳啟看著江澤僵直的背影出神。這幾年來，他從來沒有打聽過對方的消息，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不敢直視過去的傷害對江澤到底造成了多麼嚴重的後果。只是後來聽說對方錯過了那一年的聯考，在家裡整整待了三個月，從未出門，也不知道是怎麼度過那三個月的。三個月後才踏出房門，決定復讀。

所以他很清楚，如果現在再一次毀掉對方的生活。那麼兩個人就再無可能。他感謝那個人能讓江澤振作，同時又嫉妒，嫉妒他們之間的信任和親密無間，嫉妒能在他的心裡佔據一定的份量，可以左右他的決定。

無心睡眠，江澤已經睡了整整一天，這時候實在是睡不著。聽著後面傳來的呼吸聲，盤算著剩下的六天要怎麼度過。

早知道會遇見陳啟，當初打死也不會來X市。他們兩個人之間，不管過去多麼長的時間，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推動著兩個人，誰都無法逃避。只希望六天後陳啟能遵守承若放過他，他實在不想再與這個人有任何交集，最好永遠都不要看見他。

第一個晚上，兩人各懷心事，互不幹擾。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江澤以為陳啟一定會使出各種手段強迫他做什麼，可結果他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只是每晚都會按時回來睡覺，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他嚐試過逃走，但從來沒有打開過那扇門，陳啟每天離開的都會反鎖。

每天早上，桌子上一定會有做好的早餐，中午和晚上也有人來送餐。這也是第一次，江澤知道陳啟原來是會做飯的，並且每一樣東西都是他愛吃的。每天他都會對著這些東西發獃很久。

然後，心裡充滿惋惜。

今天是最後一天，江澤詫異醒來之後陳啟還沒有離開。陳啟正站在床邊穿衣服，見他醒了俯身過去親了一下額頭，見到對方嫌惡的拽著被子使勁的擦拭。

「別擦了，都紅了。」有些心疼，拇指撫摸著被擦紅的地方，「每天早上我都是這樣做的。」

江澤氣結，不願跟他說話。轉身又接著蒙頭大睡。

「下午就回去了。今天你是在家等我還是跟我去公司？」

你會這麼好心讓我出去？一臉警惕的樣子看著對方，擔心對方有其他企圖。

見他炸毛的樣子，心情也變好了。寵溺的愛撫了江澤的頭說：「你在家也待得無聊了，不如跟我去看看？」

確實很無聊。江澤沒正面回答，起床穿衣服的動作倒是很快，擔心自己稍慢對方就不等他了。

但是，如果能預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江澤會選擇死也不要跟著來公司。

平生第一次，江澤感受到了夾道歡迎是什麼感覺。明明是第一次來，為什麼這些員工總是帶著奇怪的目光看我，還竊竊私語。

「你們看，就是他。」

「長得一般嘛，真不知道看上他哪裡了。」

「別說了，看過來了，看過來了。」

「······」

江澤無語，別以為這樣他就聽不到了。其實都聽了個遍好嗎？

陳啟在一旁偷笑，握住了江澤手，不顧對方的掙扎，強行把人帶進了辦公室：「在公司你可以隨便逛，但是不能離開。別耍心眼，你一旦走到樓下，保安就會通知我」

嘁。江澤白了他一眼，對方遞給他一台電腦，他接過來找了個位置開始找房子。對，回去以後他就要搬家，絕不告訴任何人，店裡的工作也不能去了，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個GAY，更加不能讓人知道他和陳啟的關係。

說白了，對陳啟，他毫無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