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密密麻麻的打在江澤的身上，雨水浸透了衣服，粘在皮膚上冰冷刺骨。與他的心情也算是相互呼應。可就算是這樣的天氣也不如江澤心裡的寒意，他彷彿置身於冰窖中，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暖意。

原來陳啟一直在騙他，不管從以前還是現在。他無法言語現在的心情，陳啟矢口否認的樣子還在腦海里。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即使自己有意避開，可老天爺依然不肯放過他，竟然在他準備原諒陳啟的時候把一切都剖開赤裸裸的擺在自己的眼前。

這一刻，他無比的希望自己沒有再次遇到張虎，這樣就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兩個人的感情才能有轉機。

江澤只覺得自己的痛苦已經溢出了胸腔，不顧張虎在後面的追喊，奔跑在馬路上，雨水早就和眼淚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終於跑累了，心裡壓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讓他無法喘氣。

真是太可笑了。江澤忽然往路邊一坐，不顧路人投來的注目禮，抱著頭失聲痛哭。

也不知道這場雨下了多久，淅淅瀝瀝的的聲勢越來越大，等江澤拖著麻木的雙腿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雨水已經大的模糊了視線。

他緩緩的站起身來。這時候一輛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張虎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對不對，在看到江澤跑出去的那一剎那，立刻給陳啟了電話，說出了江澤的位置。他只是認為，這時候江澤也許需要他。

陳啟接到張虎的電話後，便知道一切都瞞不住了。他幾乎能想像到江澤知道真相後的打擊，拿了車鑰匙就往張虎說的地方趕了過去。

就如同他想像的那樣。等他看到江澤蹲坐在路邊的時候，那一刻他後悔了。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不是沒有後悔過，但看到江澤現在的狀態，後悔的情緒忽然佔據了他大腦，他心疼他在雨中痛苦，卻不敢輕易下車安慰他。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江澤保持著木訥的姿勢，失神的望著天空，而陳啟就坐在車裡，看著他。

突然，江澤彷彿從夢中驚醒過來一般，撿起身旁的石頭朝著陳啟的車窗砸了過去。但這樣並不能消滅他心中的憤懣，他又撿起了石頭，一次又一次的砸著車窗。

直到將車窗砸碎，陳啟也沒有任何動作。江澤的舉動引起了一旁的交警的注意，那小警察看著江澤絕望又空洞的眼神竟然不敢靠近。

江澤的雙手已經被碎玻璃砸劃出了傷口，滿手都是鮮血。

小警察終於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制止：「這位先生，請你放下手裡的石頭。」

江澤充耳不聞，這時候小警察準備上前來拉住他。陳啟害怕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連忙下車握住了江澤的手，心疼的為他清理著手上的碎玻璃。

「警察同志，我們倆鬧點小矛盾，不用麻煩你，自己就能解決。」陳啟禮貌但冷漠的態度引起了小警察的矚目。

這還能算小矛盾？算了，車主都不在意，這年頭真是什麼事情都有。一邊想著一邊搖搖頭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他的手還在對方的大掌里包裹著，也沒有抽回來力氣，只是哆嗦著質問他：「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為什麼······」江澤嘴裡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疲倦襲來，搖搖欲墜快要站不穩了。

陳啟順著他的手上下摸著，發現對方的身體一片冰冷。也不顧對方願不願意，強行把人帶到車裡，準備驅車回家。

江澤想掙扎開，可惜全身上下癱軟無力，竟然紋絲不動，只能拖著發顫的雙腿上了車。他太多疑惑，不能在逃避著繼續生活，有的事情他一定要弄清楚。

陳啟把江澤帶回了家，回家以後他立刻調高了室內的溫度，給浴缸放滿了熱水，脫光了江澤的衣服把人放進了熱水裡。

而整個過程，江澤除了嘴裡呢喃的那句話，沒有給陳啟任何的反應。陳啟不停的用熱水溫暖著他的身體，同時將他的雙手清洗幹凈後，找來了藥箱為他上藥。

消毒水在傷口上應該是疼痛的，可是江澤竟然一點也感覺不到。也許皮肉的痛楚已經抵不過心裡的那份，他看著陳啟為他忙前忙後，嘴裡仍然只有一句話：「你為什麼騙我？」

江澤冰冷的身體很快奪走了水的溫度，陳啟摸到他的身上漸漸回暖以後。把江澤抱出浴缸為他擦幹凈身上的水珠，又將人放在了床上，用被子裹著，然後他也上床了，兩人面對面的擁抱在一起。只可惜兩人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一床被子。

陳啟發現江澤一直看著他的胸口：「別看了，睡會兒吧。」即使是現在，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但他又非常的明白，有的事情似乎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神智在一刻回到身體，江澤忽然奮力掙扎：「陳啟，我在看你的心，究竟是什麼顏色的？究竟是什麼做的才能傷人不傷己。」

生怕不小心碰到對方傷口，只好用胳膊壓著他的雙臂，緊緊的抱著他。

「我現在只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江澤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閃著恨意，掙脫陳澤的桎梏，抓撓著他的胸口。彷彿真的要將陳啟的心挖出來看看。

很快，陳啟的胸口就被抓破了。可是他根本顧不上疼痛，因為他知道這份痛比起江澤心裡來說已經不算什麼。

「你啞巴了，你他媽說啊，這麼幾年過去了。總該讓我曉得，讓我知道我這幾年糟心的生活究竟是為了什麼。」

「對不起，我······」看著痛苦的江澤，他的心裡也不好受。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還能繼續隱瞞下去嗎？答案是不能。

陳啟終於明白，早在幾年前他就愛上對方了。年少稚嫩無法承擔眾人探究的目光，所以他逃避了，當初一時好玩的心思也把自己賠了個本。面對江澤的質問，除了道歉他什麼也開不了口，甚至沒打算為自己開脫。

這是他犯下的罪孽，終於報應來了。

「張虎是不是你救的？」

「是。」

聽見他的回答，江澤一下子笑出聲來，一聲改蓋過一聲，震得胸口發疼。可是他抑制不住：那天當他從那些人口中得知一切都是陳啟安排好的死活都不肯相信，他不相信陳啟會這樣對他。可是那些噁心的手觸碰到他的時候，他看到了張虎站在一旁，同樣驚恐的看著發生的一切，同時他也明白了，那些人說的都是真的。

他掙扎，哭喊，懇求那些人放了他。可是卻沒人聽到他的聲音，就在一腳踢向一個人的下體時，那人憤怒了，操起一把刀子就要往他身上扎。

這時候張虎忽然良心發現，為他擋下了那一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時候對著江澤大喊快跑。

也正是因為張虎為他擋下的一刀才讓他有時間逃跑。他什麼也顧不上了，回去以後一個人瑟瑟發抖的躲在屋子裡整整三天，這三天他滴水未進，直到夏允找到了他。

等他問到張虎的時候，夏允也不知道後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說，他還有什麼理由原諒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你知道我以為張虎死了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我變成了殺人兇手。陳啟，這就是我的感覺。我差一點就要去警局自首了，呵呵！」可是就算他知道一切都是陳啟安排的也沒有怪過他。

但是，在往後的日子裡，他都沒有辦法從這件事情里走出去。

「我已經不求你能喜歡我了，可是你為什麼看著我痛苦卻不告訴我真相？讓我獨自背負著這個秘密和痛苦走了這麼長的時間。」

「你說，我能原諒你嗎？」也許他真的很累了，在陳啟的懷裡沉沉的睡了。

啞口無言。如果他當時他知道江澤已經發現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一定會告訴對方張虎沒有死。可是等他趕到的時候張虎已經昏迷了，當務之急就把張虎送進了醫院，再後來張虎就被他的父母轉院離開了，他也找不到了解事情經過的人了。

當時他也害怕，寧可什麼也不說，也不敢讓江澤知道。

江澤的淚痕還粘在臉上，陳啟幫他擦幹凈臉後就一個人來到了另一個房間。

打開房間後你會發現，整個房間粘貼的全是江澤的照片，近期的，最多的就是兩人少年時期的照片。有一張江澤站在樓道下等他的照片，被他放大了掛在牆上。

那張照片里，是兩人關係最好的時候，江澤臉上掛著的是滿足又福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