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總裁車禍後昏迷不醒，消失的鋼琴王子驚現總裁病房」季森一邊咬著包子，一邊看著Y城早報，頭條標題碩大得觸目驚心。季森心中感覺不妙，轉身就跑向中心醫院。

早晨六點，中心醫院之外已經是人山人海的媒體，舉著相機、話筒，錄影、拍照，不亦樂乎。醫院方面不得不求助警方維持秩序，一再聲明媒體不能入內打擾病人休息，記者們還是堵在醫院大門，說沒見到向洛溪絕不離開，一時間兩方僵持不下。季森趕到醫院門口，正好九點，堵在門口的人有增無減。他很想知道洛溪此時在哪裡，可是打電話他也不接，季森只能和媒體一樣幹著急。

小沫好不容易在警察的護送下走進醫院，當她到達病房的時候可真不知道什麼情況——向洛溪被鎖在病房外，病房裡面不斷傳談話聲。

「出了什麼事情？」小沫問。向洛溪倚在牆上，眼圈紅紅：「Vian的媽媽來了。」

「那怎麼鎖門了？」

向洛溪搖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他只是依照醫生的指示，來陪Vian說說話，醫生說植物人也是有意識的，收到鼓勵，說不定能讓他早點兒憑藉意志力醒來，所以他就和Vian說了好多好多話，突然Vian的媽媽就衝進來了，一臉震驚地看他。

司母無法接受同性戀，也無法接受自己兩年前在孤兒院門口救起的流浪漢向洛溪就是喜歡自己兒子的人。她聽到向洛溪對兒子說：「Vian，我發誓不再讓你等我了，我會一直陪著你，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們還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她再聽不下去，推門進來質問他們什麼關係。「院長，我之前和你說的人，就是Vian。」向洛溪握著拳，直視她說。司母扶著門，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這意思是她不知不覺養了「兒媳婦」兩年？這是個玩笑？！她怎麼就忘記了向洛溪是同性戀？當時在病房裡看到向洛溪還有點驚奇，好巧合，向洛溪和兒子是朋友，當時還想著早該讓他們見見的，而現在呢？現在直接變成了他們早就在一起生活了，是麼？司母二話不說把向洛溪趕了出去——

「你不要讓我見到你！」

向洛溪已經在這裡站了兩個小時。

小沫問：「裡面除了伯母，還有誰嗎？」

向洛溪說，夢露剛進去不久，她可以開門讓小沫進去。小沫點點頭，同時勸到：「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站兩個小時也很累了。」向洛溪搖搖頭。

向洛溪也不知道院長會是Vian的母親。早知道他就離開孤兒院了，感情愈深最後受到的傷害才愈大吧，然後愈不可以原諒。他和院長不那麼好還好說，偏偏都是很信任彼此的人，這樣一來倒顯得是欺騙了。向洛溪側耳聽著門裡傳來院長哭泣的聲音，不禁感到悲戚。

「我活那麼一大把年紀是為什麼啊？啊？不就是想要兒子孫子承歡膝下嗎？」司母說，頗有些捶胸頓足的意味，「他一個男人，不娶妻生子，和安安搞在一起做什麼？我們司家清清白白，丟得起這個人嗎？」

「您不是想維安哥哥開心嗎？維安哥哥和他在一起就會開心啊……」夢露哄道。

「我就不信！夢露啊，你不懂，他們搞在一起是要遭人嫌棄的啊，安安他從小就是討人喜的孩子，怎麼能夠因為他壞了名聲呢？」

「可是，維安哥哥既然喜歡他一定有他的想法啊，也許維安哥哥不在乎呢……」

「安安他還年輕，他怎麼會懂，到時候被人家指著脊樑骨說三道四，安安怎麼受得了？」

「伯母，維安哥哥不是小孩子，既然是他的選擇，你讓他自己面對吧，洛溪也沒有錯啊，您不能這樣狠心。」

「我狠心？我白養了他兩年，他給我帶來這麼一個消息，你說我狠心？！如果不是我，現在他指不定在哪個角落呢……」司母平復不了怒氣，哪個母親不偏袒自己的兒子呢，司母一心認為，要不是向洛溪，她兒子一定早就在她的安排之下過著正常人的生活——這裡所說的正常人生活，就是和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的成功男士一樣，事業有成，娶妻生子。好像兩個必要步驟，缺了一步，就是不正常了，整個人都不會好了，人生就不會福祉了。

「伯母您好。」小沫進去，隨夢露喊了聲親切的伯母。司母抬眼，見是小沫，便點點頭。小沫嚐試說：「洛溪他還在外面……」話沒說完，就被司母打斷——

「你叫他走，當我們司家不認識他。」

小沫噤了聲，和夢露對視了一眼，頗為無奈。

歐南陵正要找洛溪，來到病房，就看到洛溪站在門前。

「怎麼不進去？」歐南陵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袋子里，問道。

「被伯母趕出來了。她好像……不太接受我。」向洛溪面容悲傷。他又要再一次感受到社會輿論的威力了。中國人，尤其是上一輩人，他們的傳統觀念重，「和祖祖輩輩一樣」、「和其他人一樣」的意識像根一樣深深扎在腦海中，不容易改變。大家都在追求大眾化，這就是為什麼在中國已經流行的東西往往更容易被接受，而小眾觀念如果不成氣候，一定是要受到排擠的。流行的會更流行，被排擠的依然被排擠，這將是一個惡性循環，無窮無盡。

「作為一個母親，她也挺不容易的。」歐南陵嘆氣，對此他有點無能為力，維安還沒有醒，他的母親有權決定一切。「門外都是記者，院長叫我來拜託你幫忙，叫他們離開。你有辦法嗎？」歐南陵說。

「他們在等我嗎？」向洛溪問。

「雖然也有想要看看維安情況的，但大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探究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能怎麼說？」向洛溪苦笑，他總不能和大家說——我在這裡，因為我的愛人躺在這裡——是吧？這樣大家又把矛頭指向司維安，最後是夏冰。他不想牽扯到那麼多人，最不能影響的就是夏冰。

歐南陵拍拍他的肩膀說：「要不然就不說吧。」這時候小沫出來了。歐南陵問她：「夏冰那邊還好嗎？」

「挺好的。」小沫點點頭。總裁出事後，股東們立即召開大會，最終決定由經理代任總裁職位，公司如常運行，大家都很期待總裁回來。雖然競爭對手蠢蠢欲動，看準了這個群龍無首的時機要過來挖牆角，但由於總裁平時對員工很好，他們放不下總裁，不捨得走。最重要的是，股東們沒有想過要放棄夏冰，這讓想趁機搞垮夏冰的人無從下手。

「那小沫，你覺得洛溪該不該和媒體說出真相？」能不能影響夏冰，這個小沫最有發言權，歐南陵扶扶眼睛，問她。

「關於他們的關係麼？」小沫確認道，歐南陵點點頭，小沫卻搖搖頭：「我覺得不行。消費者看中一個品牌的同時也很注重品牌領導人的形象，總裁帶著夏冰八年來，自己一點花邊新聞都沒有，他給大家的就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形象，品牌因此受到消費者信賴度高。洛溪要是公開了關係，萬一夏冰的消費者中，正好反對同性戀的人數佔大多數，公司就很危險了。」

小沫解釋得一清二楚，到底是基於中國社會現狀，讓人寒心。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了。

洛溪的手機響起。他一接起，電話那頭清晰傳來了季森吐氣的聲音：「呼——向安，你終於接電話了，你還沒被記者五馬分屍，是嗎？」季森站在眾多記者後邊，人多得他根本看不見醫院大門。

「嗯。」洛溪應道。

「那我告訴你，千萬別出來，這裡人比我們動物園一個月的客流量加起來還多。」

「怎麼會那麼多人？」向洛溪驚訝，雖然知道有記者堵在門口，但是不至於吧，他們動物園一個月的客流量是以萬為單位計算的啊……

「嘿嘿，誇張手法，」季森撓撓頭，「不過，好多你的粉絲，他們舉著橫幅，我看見了。」事實上季森就在粉絲陣營裡邊蹭個座位，粉絲比記者有準備多了，都帶了椅子，坐在記者後邊，還算是比較整齊的隊伍。

粉絲啊。向洛溪聽到這個名詞，感覺好遙遠，又好親切。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在支持自己嗎？可是不值得啊，他那麼自私，為了自己好過就沒有再走上過舞台，沒再和他們見過面。他們居然，還在等待著自己嗎？向洛溪忍不住要出去，被歐南陵攔下：「你幹什麼？」

「我要出去，我什麼都不會對記者說，讓我出去見一下我的粉絲，好不好？」向洛溪一想到和自己一般年紀，甚至比自己小的他們就在烈日下苦苦等待，他就不忍心。

「可是記者就在門口。」歐南陵提醒道。

「我的粉絲也在！」向洛溪不管，堅持要出去。

「那我和你一起。」歐南陵想想說，「小沫，要回公司嗎？一起出去？」

「好。」小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