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天一轉眼就從琴鍵上溜過，徒增一堆浸染汗水的黏膩衣物，套在身上，酸味都可以直達鼻尖，縈繞著揮之不去。

縱然房間里的空調溫度已經降低到21℃，向洛溪還是汗流浹背。他小心翼翼地合上琴蓋，起身去浴室洗澡。

照顧司維安的這五個月來，他的生活規律到不行——

早上七點起床，先到客廳打開門，在門口取回新送來的報紙和牛奶，洗漱之後吃早餐——一杯牛奶，兩塊抹了番茄醬的吐司，和一個煮雞蛋。

然後出門去樓下的小區超市，買午餐和晚餐要吃的菜。

回來後去司維安的房間，給他洗臉擦身，把窗子打開，在朝陽還沒有變成烈日之前，讓溫和的陽光灑進來。在晨曦中和司維安說話，把自己的夢或者想到的事情，從小到大，從現在到未來，自己的一切一切都說給他聽。

無話可說的時候，就讀報紙，司維安一直有訂購的金融報，雖然洛溪大部分看不懂，但是會一字一句說給他聽，順便會提出自己的問題。不回答也沒有關係，洛溪終會等到他回答的一天。

三個鍾後，開始打掃衛生。以前司維安的鐘點工被洛溪辭退了。洛溪自己動手，從卧室到廚房，從客廳到浴室，從陽台到屋內的每一處角落，都要幹幹凈凈，纖塵不染，洛溪向來不會留死角，他自己本身就潔癖到不行。

一般打掃需要一個鍾，之後午飯時間就到了。洛溪一直用自己做的蛋炒飯解決午餐，按照司維安的方法，先把米飯煲成八分熟，然後打入雞蛋，攪拌使得米粒與蛋液充分混合再入鍋炒，加入青菜，炒熟盛出。

下午會更熱，不適合做其他事，洛溪把室內的空調設置在25℃，待在司維安房裡看書——從中國經典看到外國經典，從中文看到英文，從詩歌看到論文，洛溪可謂什麼都看過了。

下午六點，做晚餐。

晚上八點，給司維安洗澡，相比早晨的粗略擦去一夜的皮膚分泌物，晚上必須要仔細點兒，把司維安放在浴缸里，用司維安喜歡的薰衣草味沐浴露從頭到腳溫柔擦洗，連腳趾頭也不會放過。

晚上九點到十一點，練習鋼琴。司維安家有琴房，洛溪要是沒有自己打掃屋子，也不會發現。

當他推開那一間房門，看到空曠的屋裡放著一架鋼琴，蒙著薄薄的一層灰塵也掩蓋不住琴身在光線下反射的微微的光芒，一瞬間就愣在原地。

「洛溪，彈鋼琴吧。」以前司維安對他說的話又響起在耳畔。為什麼以前要拒絕呢，拒絕鋼琴，拒絕司維安？

洛溪俯在琴蓋上哭了很久。終於選擇重新、認真、好好地練琴——他的司維安，還在等他給他彈鋼琴。

連完琴後就洗澡，吹幹頭髮睡覺。這一天就在黑夜沉沉的掩飾之下，悄然過去。

這種生活狀態，五個月來，都沒有改變。

經常來家裡的，是南陵和夢露。小沫在司維安回家的第三個月還是和他們一樣常來的，前兩個月聽說她懷孕了，老公不忍心她奔波，已經禁止她三天兩頭過來探望了，要求她最多一個月來兩次，小沫起先各種不同意，後來大家都勸，洛溪說：「你還信不過我嗎？」她才悻悻妥協。

倒是院長，因為孤兒院和司維安的家是一座城市的兩個方向，來往不便，再加上孤兒院需要她，而司維安有專業護理照顧她放心，就沒經常過來。

洛溪有點兒不明白院長怎麼放心把親生兒子交給醫生，而她去照顧那些和自己並沒有親密關係的孤兒。

哦，對了，洛溪能住在這裡，是因為對司母撒謊說暫時沒找到房子也沒有錢租房，以前承蒙院長照顧，現在來照顧司維安可以報答她的恩情，他「報答」之心懇切，大家也勸她，所以院長就答應了，附加條件是除了他，她還要找一位專業護理，後來洛溪學了專業護理以後她也就沒那麼強烈地要求其他人了，完全被洛溪的護理折服她就沒好說什麼。

「一轉眼就五個月了啊。」洛溪握著維安的手放在嘴邊，感受著他微涼的溫度，輕聲說話，像是怕吵醒了司維安，「你說你喜歡秋天，現在是九月了，楓葉開始變紅了，我們要不要去看一下楓葉？以前看見情侶手牽手走在楓樹下，紅色的葉子飄落在肩頭，很浪漫的樣子。

「雖然還是會很熱，我晚上彈琴都會出很多汗，空調明明開得溫度很低都好像沒有開一樣。不過我們可以等到秋末再去，到時候你穿著那件長袖的白色襯衫一定很合適。Vian ，你知道嗎？你穿白襯衣的樣子很好看很好看，以後買衣服就買白襯衣好不好？

「我想我都要擔心把你拉到街上會不會有超高的回頭率，他們一定會說：那個穿白色襯衣的男的好帥啊~那時候你會不會很得意呢？得意的話一定要笑，我都快忘記你笑起來的樣子了。我們以後都要天天笑，好不好？等到老了，牙齒都沒了也要笑，因為牙齒沒了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啊，Vian你不覺得嗎？」洛溪說著不禁微笑，「反正到時候我一定要笑你。抗議無效。

「好了，我要去練琴了，晚安，我愛你。」洛溪傾身，親了親司維安的唇，關燈，出去，輕輕關上門。

清脆的琴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