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我來了。」歐南陵提著一袋水果進來。洛溪正在打掃衛生——說實話每天都有打掃所以根本不會多臟，只是不打掃他又沒有什麼好做的感覺。

最討厭無所事事。

「好，待會一起吃午餐吧？」

「可以呀，但不吃蛋炒飯行麼？」歐南陵玩笑道。他知道洛溪一直一直透過做蛋炒飯來執著著什麼東西，深情是好，自殘可不好——蛋炒飯吃多了容易上火，也容易營養不良。

「嗯，我可以做其他菜，最近有學一些家常菜。但可能會不好吃。」

「沒事，不是蛋炒飯就很好。」歐南陵邊說邊走進司維安的房間。

床上的人還是一臉恬靜，安詳得像睡著一般。

「維安，我又來了。」坐在床邊，他卻沒有和以前在醫院裡一樣去握住維安的手說話，只是坐在那兒，像信徒對神父吐露心事一樣，明明堅信神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也還是會因為敬仰而保持著刻意的距離。

「洛溪很用心地照顧你呢，你的身上總有淡淡的薰衣草味。是不是很舒服？舒服得你都偷懶了。以前看你玩兒命地工作，幾天幾夜地呆在辦公室不眠不休，可讓人擔心，沒想到你睡覺也會和工作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啊。」歐南陵凝視著他，有點像喃喃自語……

「洛溪，一個人會不會很辛苦。」飯桌上，歐南陵問。

「還好吧。只要他能醒過來，再辛苦都無所謂。」

「我是說，我知道照顧植物人多不容易，還是請個護理來吧。」

「其他人我不放心。」

「其實醫院的護理都很有經驗的，我可以找一個老手。」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放心吧，他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沒關係的。」洛溪微笑。

歐南陵只得默默扒飯。洛溪這樣下去，等到維安醒了他一定會生氣的……他向來待洛溪如寶，怎麼能忍受他為自己照顧生活起居的？可是洛溪的拒絕也讓歐南陵也有點兒無奈，看來要好好想想等他醒了自己要如何解釋才行了……

其實，從醫生的角度來說，歐南陵比誰都明白，司維安不會醒了，他會沉睡到身體機能衰竭，然後死亡。

可是他沒敢讓自己相信啊，他害怕自己一信就忍不住勸洛溪放棄。要洛溪放棄，又怎麼忍心。而且，那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

歐南陵突然發現，其實洛溪和維安還是有相同之處的，比如他們都很執著，說難聽點兒就是倔得像牛，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除了懷抱希望等待，大概什麼也做不了。歐南陵有時候甚至想，維安要麼死的幹脆要麼活得健康，這樣一個「活死人」是多麼折磨人啊。放棄不行堅持不下，稍有不慎就是謀財害命。到底是為什麼要給予對方此般痛苦？

歐南陵突然有點兒覺得洛溪真好，因為不知道司維安永遠不會再醒，所以每天的生活都會有希望。不像自己，明明知曉了結果，還要自欺欺人地要給予自己同樣大的希望去期待。

就算這個期待最後落空。

就算這個最後落空的期待是與己無關。

還是要自欺欺人。

吃完飯，歐南陵本來準備多待久一點兒的，可是醫院的電話根本就是催死人不償命的節奏，他不得不趕回去。

「過兩天小沫生日，到時候我來接你去party。」歐南陵臨走前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那一天應該是維安送去醫院進行全身檢查的日子，到時候我會找人照顧他，你不用擔心。」歐南陵知道植物人離不開護理人員超過兩個鍾。

「好。路上慢走。」洛溪這是開玩笑呢，醫院需要醫生，歐南陵還能慢走的……

歐南陵走後，洛溪和以往一樣窩在司維安房裡看書。

卻翻了兩頁再翻不下去。

「Vian，可惜今年你的生日已經過了。」

「仔細想想，不止今年，以前我也沒有給你過過生日。」

「Vian，明年的生日，讓我陪你過，好不好？」

「我一定不會再缺席了。」

窗外是大片大片慘白的刺眼日光，屋裡是若有若無的細語呢喃。

夏末秋涼，故人何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