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向洛溪喜歡趁孩子們還沒有起床的時候——七點之前——晨跑。

堅持了兩年。跑到呼吸急促的時候，腦子就會因為輕微缺氧而變得異常清醒，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一一解開了結。

這時候就會覺得能夠缺氧都是十分福祉的事情。

照顧司維安的一年之中，沒有心思去跑。現在到了孤兒院，應該重新養成習慣了。

清晨六點，向洛溪就起床，穿著一套運動裝，戴上耳機，在李斯特鋼琴曲柔和的旋律中慢慢開跑。

來孤兒院一周了，每天晨跑都是這樣的時間和裝備。

今天有濃濃的霧氣，能見度都沒有三米。空氣中流動著清淡的桃花香，向洛溪索性在慢跑的基礎上再放慢步伐，幾乎是在霧裡散步的速度。

初夏的清晨還有濕潤的寒意，露水沾到皮膚上，十分冰涼。向洛溪走著走著就遍體生寒，畢竟身上穿的是透氣的運動服，所以只能咬牙加快了速度跑起來以求身體變得暖和。

好在自己對路線很熟悉，這麼早也不會有人在路上。向洛溪想到這裡，微微一笑，放心地邁開腳步快跑……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輪廓，好像是個高大的人……

向洛溪下意識要停下腳步，可是來不及了，對方也在逼近，最後是向洛溪的身體由於慣性，直接撞上對方……

「對不起！」向洛溪捂著撞痛的額頭道歉。睜眼一看，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正是沈澈。

只見他捂著鼻樑，皺著眉頭，眼神不明地看著自己。

「抱歉，」向洛溪再說了一次，「剛剛我沒來得及……」

沈澈卻突然打斷他：「好歹有誠意一點吧。」

「什麼？」向洛溪怔住。

「大霧天氣在路上跑那麼快，撞得我鼻子都歪了，」沈澈微微向前傾身，鼻尖快要碰到向洛溪的鼻尖了，像是故意要他看看鼻樑歪了沒有，聲音低沉，「一句對不起很沒有誠意。」

向洛溪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兩個人的距離，面無表情地說：「對不起。兩句了。」

沈澈忽然輕笑出聲。

「陪我散步吧。」沈澈說，「上次你說我可以邀請你的。」

他指的是歡迎會那天晚上，向洛溪很不愉快地說「……如果要我陪你散步請挑個好日子……」

「不。」向洛溪言簡意賅地拒絕。

「為什麼？」沈澈上前一步，又逼近了。

「冷。」其實是向洛溪不喜歡沈澈，不想和他打交道。

沈澈看見他黑色的頭髮和眉毛上面都掛著晶瑩的露珠，初夏天氣不及酷暑炎熱，可能真的有人會怕冷。

於是沈澈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他身上：「現在可以了吧？」

向洛溪只感到身上一陣溫暖襲來。低頭看看肩頭上的黑色西裝，再抬頭看看沈澈一臉真誠笑意。

搞不懂沈澈有何居心的向洛溪，直接脫下來扔回去給他：「不需要。我先回去了。再見。」

沈澈沒想到他拒絕得這樣幹脆——或許可以說，他沒想到會被拒絕。

「有趣。」沈澈低聲地笑。看著向洛溪消失的方向，白色霧氣已經把視線完全阻隔，沈澈重新穿上外套，嘴角還帶著愉快的笑容。

「叮咚——」向洛溪正在把濕漉漉的頭髮擦幹，聽到門鈴聲心裡很疑惑會是誰過來。

「早上好。」沈澈把一份打包的早餐遞過來，「你的早餐。餓了嗎？」

那一瞬間向洛溪真有一種他和沈澈其實是熟得都不用上鍋蒸了的熟人的錯覺。

「早上好，謝謝，我不餓。」向洛溪站在門口，一隻手拿著毛巾，一隻手扶著門板。見他沒有讓自己進門的意思，沈澈不得不主動詢問：「不準備請我進去坐一下嗎？」

向洛溪還真不準備。不過他向來不願意得罪人的，所以既然沈澈開口了，他沒好意思拒絕。

「請進。」

沈澈坐進沙發那一瞬間還真是放下心來，剛剛決定去買早餐這個做法真是正確，不然就沒有正當理由進來了。

不過兩個人剛剛在路上碰到也不是純屬偶遇，沈澈問過孤兒院里和向洛溪比較好的人，他們說向洛溪以前在孤兒院里有晨跑的習慣。所以沈澈蹲點守候來的。

不過被向洛溪直接撞上，這倒是沈澈沒有想到的。他見霧濃，以為向洛溪不會跑步了，所以打算離開來著，結果剛走兩步，向洛溪就迎面撞上來了。

就算被撞到鼻子真的挺疼，可是能遇到向洛溪，也算值了。

「我買的是咖啡和三明治，你一大早就出去跑步了，應該沒吃早餐吧？」沈澈的目光落在向洛溪身上，後者就坐在自己對面。

向洛溪已經換上棉質圓領長袖衫，脖頸白皙，袖子挽了幾道。由於剛擦幹頭髮，所以髮絲凌亂，可是精緻的五官好像配上什麼樣的髮型都一樣好看。隨意的居家模樣，隱隱透出一股慵懶氣息，更有魅力了，簡直讓沈澈看得移不開眼。

「嗯。不用了，我不喝咖啡。」向洛溪沒有在意沈澈赤裸裸的熱切目光——他習慣了，很多人看他都用這種餓狼見到肉的目光，所以他才學會出門戴帽子、口罩和墨鏡的招數，聽說這樣都很耍大牌，而自己確實沒有想這樣的意思。

「哦？那喝牛奶嗎？我叫人立即送過來。」沈澈說。

「不用了，雪櫃有。」其實若是沈澈沒有過來的話，向洛溪已經熱好牛奶了。

「哦。」沈澈有點失望，似乎錯過了一次絕好的機會。

也對，他剛剛買早餐的時候就該考慮周全點，向洛溪是鋼琴家，這樣閑適的工作不像他要經常喝咖啡，應該不習慣的。

不過沈澈也是第一次親自給人買東西，以前追女孩都是助理幫忙的，他要做的就是把助理買好的東西送到女孩面前，接受女孩的感謝而已。

說實話，以前沈澈在百花叢中流連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看上一株草。

一株長得比花兒還美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