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安快躲開！」眼看花盆就要砸到司維安，而司維安還沒反應過來，距離他不遠的歐南陵說時遲、那時快，一躍過去就撲倒了他！

花盆「啪」地一聲，摔碎在司維安剛剛站立的位置，整盆小石子灑出來，鋪了一地。

歐南陵緊張得渾身冒冷汗。「你沒事吧？」他問。

「沒……你壓得我快透不過氣了……」司維安呻吟道。

歐南陵慌忙扶他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司維安擺手：「沒事沒事，要不是你反應快……」話說到一半，目光落在滿地石子上，司維安呼吸一滯——

小石子……

歐南陵以為他意識到這簡直是謀殺了，所以也很感嘆：「你幫人家完成計劃，可人家計劃里沒你這個幫手。不得不說，他們做的太過了。」

司維安出神地盯著地上，緩緩蹲下去，指尖輕顫地捏起約一顆三毫米直徑的近似球體的灰色小石子……

腦子裡出現了很多很多碎片，鋒利地刺開無數個缺口，過往的一切，如決堤之洪，一下子把他沖得沒了方向……

司維安握緊小石子，下意識站起來，卻一下子無力，直直向後倒下……

歐南陵駭然，急忙伸手抱住他：「維安！」

……一個夢。很漫長的夢。

司維安奔跑著，路過每一個過往場景。

你好，我是向洛溪……為什麼一定要叫Vian呢，好奇怪……Vian我幫你做飯吧……Vian你該找女朋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老婆……洛溪，和我在一起……我要金屋藏嬌……怎麼會突然離開我了呢……烏托邦啊……他不愛我，我就等他愛我……為此孤獨終老我也甘之如飴……終於等到你……我要把小石子送給你，親口告訴你我愛你……

一把推開家門，司維安一邊喘息著一邊喊：「洛溪——洛溪——」

沒有人回答。司維安逐一推開房門，終於在琴房的窗邊看見了他。

「洛溪！」司維安欣喜地叫他。只見向洛溪滿臉淚痕，深深看了他一眼，卻轉身推開窗子，一下子跳了下去！

「洛溪！」司維安驚叫著從床上彈起來！

白，無處不在的白，觸目驚心的白。司維安呼吸急促，環視四周。發現這是醫院之後，司維安鬆了一口氣。那隻是個夢，司維安安慰自己，只是夢。可不安的感覺像水一樣把他包圍，心臟劇烈跳動，太陽穴疼得像是腦袋要炸裂了！

不行！要找洛溪！司維安顧不上頭痛欲裂，翻身下床，步履蹣跚地走出病房，卻被正好過來檢查的歐南陵看到，歐南陵攔下他，語氣十分不滿：「你又要到哪裡去？」

「我要回家，洛溪在等我。」

「可是你點滴沒打完，情況應該很糟糕吧？你急什麼？」

「不行，我要回去！」司維安堅持要走，歐南陵堅持攔下。最後司維安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南陵，我會恨你的。」

「總比你死了好。」歐南陵不為所動。

洛溪滿是淚痕的臉又出現在腦海，司維安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狠狠推開他：「洛溪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一起死都不夠！」

「到底能有什麼事？」歐南陵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穩穩摁住他，「洛溪他不是孩子，離開你一天死不了的，而且現在已經夜深了，你只會打擾他！」

「我睡了多久？」司維安突然問。

「從昨天中午十二點多睡到現在，凌晨一點。」歐南陵其實看到他醒來，心裡的石頭已經落地——不會再次昏迷不醒就很好了。

司維安只覺得糟糕透了！那麼久的時間，如果洛溪有什麼事，他怎麼來得及！

「再不回去就晚了！我已經等了他三年，沒辦法繼續等下去了！」

歐南陵吃了一驚，不自覺放開他，後退了一步：「你的記憶……」

司維安看著他，語氣堅定：「我全都想起來了。」

過往的一點一滴，細枝末節，全部都，記起來了。

……

凌晨一點半，披著一身星辰的司維安回到了家。

家裡靜悄悄的，司維安大氣都不敢喘，輕手輕腳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向洛溪，他蜷縮著身體，以自己感覺最安全的姿勢，睡著了。

司維安鬆了一口氣，握住他垂在沙發外的手，心裡又一下子酸得不行。

他的洛溪，這是他的洛溪，他等了三年的、他失憶之後還堅持會愛的、他捧在手心裡寵著的洛溪，坐在他家的沙發上，等他回家。

司維安靜靜凝視他很久，才突然想起來似的，親吻他的手心，而後溫柔地把他抱起來：「洛溪，我們到床上去睡。」

向洛溪在他懷裡，睡眼惺忪，喃喃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嗯？」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沒有的事。只是來不及回家，我們約定過的，你會信我，不是嗎？」

「嗯。」向洛溪閉著眼答應，掩住了在眼眶裡徘徊的淚水。今天他怎麼出的教堂，不清楚。他怎麼拒絕沈澈送他去醫院的請求，也不清楚。最後怎麼瞞過沈澈，如常回到家裡的，更不清楚。

他只記得自己坐在沙發上，從中午等到晚上，都沒有人回來。他一直告訴自己，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要信任Vian，要信他，信他……

這樣自我催眠、自我安慰著，一邊等待，一邊吞下喉嚨間的哽咽，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臉上的淚痕大概幹透，難以察覺了吧。醞釀了半天的疑問，還是沒辦法說出口。要他質疑司維安，無異於要他拿著鋒利的刀尖在自己的心臟上面一刀一刀切割，削片再剁泥。撕開那層不知好壞的面具，兩個人都會鮮血淋漓。

向洛溪感覺心痛得要命。

不要問吧，什麼都不要問。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日子繼續過下去就好了。Vian待他，足夠溫柔。

「晚安。」司維安把他放在床上，傾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語氣溫柔。

向洛溪忽然覺得一陣噁心——那個女人，也與他這樣親吻過，他的雙手，曾在她身上游離，他的身體，曾與她在床上翻滾纏綿，一如昨晚的他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