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看腕錶已經凌晨一點半，往街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想買瓶水繼續溜達。還沒到門口就看見前台有熟悉的背影在付款，周易想都沒想就湊上去：「小兔！」

小兔裹了一件風衣外套，腳上還是拖鞋，被他嚇得手一抖，但依然掃碼成功。他一言不發地提袋走人，周易水都不買了，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諾諾解釋：「小兔，我回去深刻反省，決定實話和你說，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安全套……真的，我沒見到車上有，不騙你……我絕對不會放在車子上的，你知道我不會，是吧？」

「那你會放在哪裡？」池俊的唇色有點發白，臉色卻有點酡紅，聲音仍舊輕，抬頭看他，認真地提問。

「哪都不，就在家裡！」這世道怎麼沒有天打雷轟啊，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是假的就能就地處決那種，周易真心需要這樣的機制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一把年紀犯得著出軌嗎，」周易嘆了口氣，「我怕我連你都伺候不好了。」

池俊一言不發在前面走。

走著走著就直直往地上摔。

周易眼疾手快接住他，才發現他額上都是汗。臉色如此不正常的紅，周易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腦子終於起了一點作用：池俊發燒了。

還在半夜撐起來出門買水。家裡是停水了嗎？

周易把人帶回家，翻藥箱找退燒藥喂他吃了，空調溫度調高，被子捂嚴實。周易有時候覺得，小兔的性格比誰看起來都軟，卻又總比誰都硬氣。能勉強自己來的事情從來不會叫別人幫忙，不能自己來的事情也咬著牙撐，別人搭把手回頭他還得費盡心思還人情。一個人活得幹脆利落。

多好的一個人。怕是自己死在家裡都要等屍體腐爛被鄰居到物業投訴有臭味才會被人發現。小兔多依賴他一點點，他就能及時知道，當他不陪他吃飯，不接他下班卻接了別人放學，沒把手機密碼告訴他的時候，他都非常不開心。總不至於堆到一起，等他扛不住了說分手。

哪裡至於分手啊。多大點事兒。說出來周易改掉不就好了嗎？什麼事都悶心裡，換別人真出軌變心了，他又能怎麼辦？周易想著想著，自己先笑出聲，摸他的額頭：「傻小兔。」

這麼寶貝的一個人，周易就算死了也不捨得放手的。他就是真出軌了，也會有跪著求原諒的一天，別想離開小兔過得瀟灑。能的話，早三十年就能了，何須淪落到逃命的境地。

凌晨三點小兔退燒。周易小心翼翼地擦幹他額頭上和身上的汗，把濕潤的睡衣換掉，把他抱到另一個房間去睡，免得他睡在又悶又濕的被褥里不舒服。

周易搬個椅子，托腮在床邊看了他一宿。小兔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去倒溫水來。池俊就坐在床上看著他端杯子走進來。不接，只看著他。

「喝點水吧，醒醒神。」周易愣是沒敢坐床沿，坐回他的小板凳，玻璃杯放床頭櫃。

想了想，周易決定一如既往主動認錯：「我…對不起，小兔。工作忙的事情，我現在已經調整好了。第一次感覺有家，一時沒找到家庭和工作的平衡點。出軌的事情，絕對沒有，我也認真想過安全套怎麼來的，但我沒想出來，我只能保證在外面絕對沒有亂來，我沒有答應和你做愛單純是精力不夠，還是工作的問題。沒有別的意思。」

「小兔，你知道我這人，生活一直沒什麼盼頭，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和你在一起六年，嗯，住在一起六年，眼看你從一隻大二的小白兔變成一隻參加工作的小白兔，就覺得這日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你看我們六年來，也沒怎麼分開過，我每次踏進家門看見你，就覺得日子能過了。」

「小兔，我周易，有時候挺混，弔兒郎當沒個樣。但是，這六年，我沒有出去鬼混吧，我們還沒確定關係，我就守著你了，我現在搞個出軌是不是有點晚節不保。不說為你，就沖我姓周，我爸的臉也不能給我這麼丟。小兔，你相信我。」

周易真是把前半生節省的句子都說完了，坐等審判。池俊終於抬頭看他，說，我想找一個新的男朋友。

周易差點當場摔椅子！

他強忍著自己快要爆發的，摻雜著傷心、難過、憤怒和委屈的情緒，站起來，走到窗邊冷靜。兩分鐘後折回來，坐床沿，把水杯拿在手裡還有點顫抖：「我的小兔看來是沒有睡醒。」

周易的眼底一片血紅。

「喝點水，嗯？」周易哄他，壓低聲音說話，「犯不著說話氣我，我已經快瘋了。」

小兔好歹喝了一小口。周易用自己的額頭去觸他的額頭，確實是沒有發燒了：「有沒有頭痛，我去沖包沖劑。」

池俊輕輕搖頭。

周易嘆了口氣。

「你想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嗯？」周易感覺自己確實是過分的冷靜了，怕是都不知道怎麼和小兔生氣，這麼小小的一個人，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是什麼性格，什麼職業，還是其他的標準？」

池俊默默的，不講話，也不看他。

「你要找什麼樣兒的，我就變成什麼樣的，整容拆骨，總有能達到標準的方法。」

池俊一動不動。周易側躺下來看他的眼睛：「你說一句不愛我，我馬上消失。」

互相逼迫麽。多大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