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從他的家庭情況來看，他的家庭關係和睦福祉，父母理解、尊重他，他本身也是聰穎、悟性高的孩子，他對交朋友有自己的明確想法，面對陌生人也不會焦慮，需要和別人相處的時候都落落大方，教養良好舉止得體，不是需要被幫助的孩子。

祝宇準備聽從兒子的意見，他問祝青山還要不要繼續諮詢什麼問題，不需要的話他們以後都不用過來了。

提出這個疑問的時候其實祝宇心裡已經有了結果預判，但兒子卻沒能如他所願——「還有事要說。」祝青山告訴他。

祝宇頗為鬱悶：兒子有不願意和父母說的小心思了。

他對他說的「有事」一無所知，明明兩人每天都有固定的通話時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哥兒們啊。

明顯至他第二性徵出現（比如長鬍子），隱秘至他的器官發育（比如首次夢遺），成長路上每個腳印他都了如指掌，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有什麼呢？

顧易被祝宇的目光盯得雞皮疙瘩都起了，舉起雙手投降：「我不能說啊。」

祝宇心想你倆倒是沒秘密。他動了動鼻子，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表明自己也不是很想聽，高傲如孔雀。但孔雀抖了抖羽毛還是沒忍住：「難道是有人追他了？」

青春期那些事不就三兩件嗎，兒子的學習在他的眼皮底下，肯定只有感情發展還沒和他掏心掏肺。

顧易笑：「肯定啊，從國小開始就有超多人追他好不好。」

「那他看上誰了？」祝宇換了個坐的姿勢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一點，別讓顧易看出來他其實很緊張，「同班的？還是比他大的？班花還是校花？」

顧易聳肩無辜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我又沒和他一個腦袋，我能知道他想什麼？」

「不至於吧，我兒子還玩暗戀這一套？」祝宇心裡擔憂，已經主觀幻想出來故事模型了——祝青山喜歡學姐，但是學姐把他當弟弟。哦可憐的孩子，怎麼會明白愛情的苦澀呢？

「您想什麼呢，」似乎能看到他變幻莫測的神色背後有什麼精彩劇情上演，顧易嗤的一聲笑出來，「小山說沒想過戀愛。」

他的心裡只有學習——祝宇意識到這一點，鬆了一口氣，腦子裡一直重複安慰自己「還好還好」。反正戀愛絕對不在家長的對未成年孩子的期待裡面。

「小山覺得可以一定會和你們說啦。」顧易反過來撫慰他，「他已經長大了！」

祝宇：「……」

祝青山從諮詢室里出來之後情緒似乎有點沉，等待他的兩人都默契地不問，白良治對祝宇說詳細的諮詢方案他和祝青山制定完畢了，後續的治療大概在四周的諮詢以內完成，讓他們別擔心。

「有一件事，小山在年前可能會呆在Y市，會有影響嗎？」祝宇問。

「過年回來？」

「對。」

白良治稍做思考，而後說：「如果青山不介意，過年在這邊的話我們來做一下諮詢，現在距離新年不到兩周了，不必特地回來。」

祝青山回答好。

晚上柳倩念念叨叨著給他們倆整理行李，顧易的行李好整一些，他拿什麼來就帶什麼過去。反而是祝青山沒在父母不帶的情況下出過門，大到羽絨服小到一雙棉襪子，柳倩都得給他塞進行李箱，生怕遺漏了什麼會讓兒子在那邊生活得不舒服。祝宇相對放鬆一點，給兒子一份離別禮物——他常用的香水。

特別煽情：「這是爸爸的味道，想家的時候就用。」

顧易笑倒在床上，被祝宇瞪了一眼：「不許忘了！」

顧易立即正色道：「OK，保證提醒。」心裡想的卻是，叔叔真的不知道小山根本不會想家嗎？這傢伙薄情得很呢。

祝青山接下那一小瓶香水，又看到媽媽把秋褲往已經爆滿的箱子里塞，忍不住出聲：「媽媽，我十三天就回來。」

柳倩還沒回答，祝宇就說：「行李箱太重他們拿不動。」但他解決辦法很簡單，「我們把小山的衣服寄過去。」

祝青山的私人衣櫃等於Green Hill 的商品陳列櫃，怪寵弟狂魔祝俊要把自己品牌的每一件新單品都送給堂弟，他從小到大的服裝由他一手包辦，於是祝青山被迫擁有一個衣帽間。

也就是說寄個衣櫃過去總是有備無患的，畢竟以後他們肯定常去Y市。

祝青山放棄掙扎了。顧易埋頭在枕頭裡面憋笑，祝宇瞥了一眼幸災樂禍的他，直接宣布：「你們用一個衣櫃吧，反正尺碼一樣。」

這回換成祝青山嘴角上揚的弧度壓不下來了。

最後行李箱里沒什麼衣服，大多是打底的襯衣，厚重的都將被打包送去他們家Y市的房子里：十多雙鞋子，加起來有近百件的上衣和褲子，送過去給他們隨便挑來穿。

顧易在兩位長輩出去之後，向身邊人幽幽嘆了一句：「鋪張浪費，奢靡之風。」

祝青山沒應聲，用睏倦的哈欠向他下了逐客令。

結果顧易這邊在客房還沒睡沉呢他又抱著枕頭跑過來敲門，顧易眼睛都睜不開，站在門邊揉著眼睛問他怎麼了。

言簡意賅：「噩夢。」

顧易醒了大半，側身讓他進來，摸了摸他的額頭髮現是濕潤的，又碰他的後背，沒到要換衣服的濕度，就沒有拿衣服給他，問要不要喝水。

祝青山搖搖頭，鑽進他的被窩裡，長嘆一氣：「今天給諮詢師講那個夢，現在就夢到了。」頓了頓又翻身起來，「他讓我寫下來。」

顧易的屁股剛沾床，聞言又起身去抽屜里拿紙筆遞給他，在他埋頭寫的時候，側身躺著醞釀睡意。在他睡意朦朧之時，感覺身邊的聲音有點遙遠，但能聽清他在問：「你看不看？」

顧易支吾一聲，又強打精神坐起來，倚在床頭看他寫下來的夢境。祝青山忠於白良治的叮囑，很細節的東西都寫有，比如門把是一條魚。

顧易看了才知道這個噩夢裡有自己出現——是他和父親兩人帶祝青山去游泳池的……

夢境不可控。顧易把紙張和筆放到櫃面，順手關了燈：「沒事，睡吧。」反正諮詢師會解決。

祝青山側身面對著他，閉上眼睛，一夜安眠。